谢星珩来时,孟培德正拿着鸡毛掸子给书籍们除尘扫灰。
看见谢星珩时,他手指正好碰到《孟子》。
孟培德顿了顿,将书抽出来,带谢星珩到书桌边坐。
他把《孟子》递给谢星珩。
“我幼年启蒙时,因姓孟,对《孟子》一书,总有多的关注。后来研学多年,别的书看再多,还是《孟子》得我心。不同装帧版本的书籍,我收藏了很多。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二本。”
谢星珩郑重收下。
孟子有名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贵君轻的思想,也是孟子仁政学说的核心。
孟培德开门见山的提出来,也有“道不同,不相为谋”之意。
但谢星珩与他想法一样。
他把书本放好,也不客气,先把他的“拜师贴”递过去,等孟培德收下了,他才逐一取出他带来的几样礼品。
谢星珩捡取糕点,空出一个小碟子,给孟培德放了些各样果干。
“孟先生,这是果干,是在津口县,取用当季的水果,经过三蒸三晒完成的产品。制作果干的流程简单,费些人力和柴火,但水果的保质期能延长半个月以上,加以冰藏,可以保质一个月以上。而果干更利于运输,不怕颠簸。这个工序,能让当地百姓的收益增加三成以上。”
余下七成,一半是人力足够,锅也不够,总有浪费、损耗。
一半则是目前市场没有打开,果商们进货少,而谢星珩也给不出好价钱。
所挣银钱,都是加班加点,一个果子一个果子做出来的。
孟培德抬眸看他一眼,拿起一个果干吃,淡淡点评道:“比蜜饯的甜度差些。”
他开始看拜师贴了,谢星珩不再说,轻手轻脚起身,叫人拿一壶不加茶叶的白水来,再多几个杯盏。
孟培德看帖子时,谢星珩就给他冲制了多样口味的饮品。
孟培德抽空回了他一句:“你别忙了,我早看过你给你同年们写的信了。”
谢星珩:……?
他记得他写了糖制品滞销,求哥哥们帮帮小弟的信。
没人跟他说,这信还能转送到孟培德这里啊。
他想问,又不敢问,坐这里熬时间。
孟培德翻开谢星珩的拜师贴,就有惊叹之感。
他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少见到笔锋朴实锋利的文章。
谢星珩的文采,讲实在话,还算不错,中上游。但在见惯了才华横溢的进士们,也收过状元学生的孟培德面前,就不够看了。
孟培德最是欣赏谢星珩的才干。
这个才干,在真正推行之前,都是空谈。
如果乡试的策问是“对答”,眼前的拜师贴,就是真真正正的答卷。
他记得那时的题目,也记得谢星珩写了哪些东西。
谢星珩也做到了因地制宜,先富带动后富。以家乡丰州县为试点,利用现有条件,将农与商结合,带动百姓们,在现有的主业基础上,开展副业,给家里做贴补。
他还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职业,培养出数十个兽医人才。
另外,他开展的扫盲班、商务培训班,也是孟培德非常赞许的。
商务培训班,是基于“农商”的基础。
如果这里的人才,也能跟兽医们一样,输送到别的地区,那么其他地方的农产品是否也能打开销路?
孟培德放下帖子,跟谢星珩口头探讨这个问题。
谢星珩早有过思考,他说要根据农产品的种类来。
“像粮食、油料这种刚需产品,是不缺销路的。我们如果着力于此,就会抬高谷价。谷贱伤农,谷贵伤民,这之间需要一个平衡。所以各地的支柱产业,在因地制宜之外,也需要保证耕地面积的比例。”
孟培德点头,又问:“如果百姓们知道这个东西挣钱,他们非要种植呢?”
谢星珩有丰州县三年的数据作为支撑,能答上来。
“百姓们会钻空子,再多的规矩,抵不住他们可以请人代卖。比如油料,他们种植了,总能卖出去。麻烦了些,但挣钱不怕麻烦。但更多的百姓是守规矩的,也对粮食有着坚定、不可动摇的必种决心。把这个屏除,可以另设关卡。依然以油料为例,厂区收购油料,数量定额。万斤时是一个价位,两万斤时是另外一个价位。总有人吃亏,卖的低价。”
因实际利润在,百姓们还是会种,但这种“亏本”与不确定性,会让他们的心,回到粮食上。
要致富,就不能单纯种粮食。除非发展成种粮大户。
现在工具都差,也没机器,纯靠人力种地,说白了,就是欺负人。富贵的只能是大地主。
而谢星珩也得认这个规则。地必须有人种,还得保产保量。
但他可以给农户提供别的副业,让他们能有别的营收,缓解家庭压力,再积攒财富,实现脱贫。
肥料推广是一方面,配合家禽家畜的养殖是另一方面。
孟培德看他说什么都井井有条,胸有成竹,还有数据作为支撑,对百姓的民生情况了如指掌,就知道他不是坐在家里,简单做个决定的人,而是真的去了解过民生民情。
他来都来了,还有林庚的介绍信。孟培德不做别的提问,什么“我已被革职”更是废话。
孟培德最后问:“你拜师,想学什么?”
谢星珩不玩虚的:“科举技巧?科举有技巧吗?我想一次中试,以后好施展拳脚。”
孟培德听笑了,把拜师贴撂桌上,又端起茶水。
谢星珩一样样给他介绍,称呼都改了。
进门时叫“孟先生”,奉茶时叫“孟夫子”。
孟培德品完几样小甜水,也有了主意。
“科举一途,没有技巧,但你可以熟能生巧。你再往上,是春试。春试跟乡试离得近,考点大差不离。你策问没问题,书也背熟了,就从经史入手吧。”
他后来又看过谢星珩的卷子,发现谢星珩答卷稀烂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心里没底,不知道哪些该写,哪些不该写。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这点,就只能东拉西扯,顾左右而言他,摆出一副他尽力了的样子。努力写了一坨狗屎。
谢星珩的脑袋开始发疼。
八股文的题海战术……
他的脑汁都得被榨干。
写到最后,词汇量都得见底,还哪能写出好东西?
很快,他就见识了到了什么叫“名师教学”。
孟培德安排他在家里住下,从早到晚,师生俩作息一致。
谢星珩睁眼就在看书,饭后就要练字,练完字,就开始作文。
初期的作文,孟培德不做点评,甚至没有思路指点。
他似乎知道词汇量的问题,每一篇作文,所做批注,都是同类词的替换,平替、顶配,都有。
谢星珩逐一记下、背诵。然后日复一日的写作文。
连续七天,都是词汇量积累。谢星珩突然大胆起来,经史题也敢大刀阔斧的写。
写完以后,孟培德依然是词汇量积累,这一次做了格式调整。
因为谢星珩写狂放了,韵脚没注意。
又是七天,谢星珩的词汇量积累了两个本子,格式也自然纠正,随便写都能押上韵脚后,孟培德开始魔鬼训练了。
他忍谢星珩的文章很久了。
也在一段时间的接触里,对谢星珩的心态、性格,有了深刻了解。骂起来毫不客气。
谢星珩最初都写飘了,还当他是个天才大文豪,突然被骂,说他写的都是狗屎,他还委屈上了。
读书人,骂人怎么这么粗俗。
谢星珩心态极好的自我安慰道:还好是骂我写的文章是狗屎。
他学习期间,收到了从津口县转送来的家书。
孟培德看他学习认真,给他放了一天假。
谢星珩可以细细慢慢的看家书,也能有足够时间写回信,还可以出去采购一些嘉源省的特产,让人捎带回老家。
谢星珩卷惯了,再次回归这种生活,适应性很强。
陡然得闲,他的各种负面情绪也随之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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