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早睡,次日清早,一家人往赛场去。
赛场在卫所,那里有大片的空地和大量的靶子,也有围场,可以投放猎物。
活动在卫所进行,没给大的好处,这是与民同乐的好事,算个政绩。
因是娱乐性质,又都是小娃娃。所以卫所的职官会做点修辞,比如说,选拔优秀人才。
因着卫所职官的小心思,拔得头名的人叫“神箭手”。
这个称号,有几个人能拒绝诱惑?
到比赛开始的时候,还有主持人,一个个的报姓名、说年龄。
观看的百姓,在一群士兵的围拢之中,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宋游这一队人出来,气氛就热烈了起来。
领队的人是宋游,最先介绍队长。
他一出来,谢星珩就给他敲鼓,大声喊他的名字。
这得捧一捧。
严师难得,好好捧捧。
时下还没有啦啦队的概念,但民众爱热闹。
谢星珩领头,卫所的几个千户也不好多说,再者,说到与民同乐这件事,谁有谢星珩厉害啊?
他们乐呵呵的,没谁阻拦。
谢星珩都喊出声了,宋家人能落后吗?
以宋威为首的大嗓门,跟着吆喝开了。
江承海一看,还能这么干,也猛猛喊。
江知与不自觉朝爹爹靠近,父子俩坐在原地,显得有点弱小无助。
原来他俩还没适应家里的社牛们。
宋游暗箱了一下,两个小宝都跟着他。
等两个小宝被点到,从入场通道里走来,谢星珩跟江承海喊得更卖力了。
两个小宝是外向性格,但庭哥儿自知能力不够,跟父亲和爷爷挥手的时候,岚哥儿笑容灿灿,庭哥儿就有几分勉为其难。
江知与在旁边扯谢星珩的衣袖。
他都不知道谢星珩什么时候藏了个腰鼓!
“别太过了,万一庭哥儿紧张怎么办?”
谢星珩让他别管。
江庭慢吞吞的,情绪顿感比较足。他要面子,会羞愧,但昨晚还能偷偷练习,没有仗着家里宠他,就轻易言弃,这点实在不错。
他继续喊话。
几个夫郎他不好说,他看堂哥坐得板正,伸手把人薅起来一起做啦啦队。
江致微:“……”
莫名的,他想到乡试那年在贡院外面的演讲。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腼腆少年,几年县官做下来,多少大场合百千人的演讲说过了?哪会怕喊几个小孩名字。
他站起来喊了两句,谢星珩还惊喜回头,跟抓了个好壮丁一样,分了江致微一个腰鼓。
江致微:“……你要喊多久?”
谢星珩说:“你看我手势,咱们配合着来。”
比赛总得有个解说啊,他必得全方面夸夸。
那么多体育比赛不是白看的。
从个人实力到团队配合,从盘算时机到天降好运,他要全方位夸个遍!
到时候就让江致微给他击鼓,开口说话前,要用力敲敲,这样场子能安静点,他的话,能精准夸到孩子们的耳朵里。
江致微:“……”
夸人是个技术活,对词汇量的要求极高,不然整场比赛走完,大家就会发现他是个车轱辘,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实在无趣。
不凑巧,谢星珩现在的词汇量丰富得可怕。
有他领头,百姓们热闹了一些,入场仪式结束,比两个足球场还大的场地内,先来静靶较量,淘汰一批人,最终只留三队,十八个人在场内,用活的鸡鸭兔子做限时狩猎比赛。
静靶环节,看点比较少。
谢星珩掏出千里镜,远远找到自家孩子们,依照上场顺序,挨个的夸夸。
他从他看见的样貌体型开始夸,他这头开口,江致微就敲鼓。
敲完鼓,附近人就知道谢大人要说话了。
谢大人一开口,百姓们都憋着笑——他们不敢大声笑,笑出声就听不见谢大人说话了。
他开局这个夸赞,跟哪家媒人一样。说起谁家儿郎,那是一表人才,人长得好,身板硬,个子高,有把子力气。
外貌体型说完,又说拉弓的姿势,眼神的坚毅,实力之强,气势之盛。
可惜他的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场地还是太大了,饶是喊出回音,附近也有百姓们的说话声掩盖,这些夸夸,落在孩子们耳朵里,只朦朦胧胧,依稀辨出几个字。
这头热闹时,一队从京城来的车队进城,问江府在哪里。
到江府,送年礼。
这些年礼,有部分是顾慎行和霍叔玉的回礼。
有部分是谢星珩曾经提拔过的人送来的,以表示他们记得恩情,并未因谢星珩的官职起落而忘恩负义。
还有些是同僚送来的,一部分是还礼,一部分是押宝,认为谢星珩有朝一日还会回到京城做权臣。现在是维系交情。
最多的是沈家送来的。
沈钦言是没必要给谢星珩送礼的。
来喜看过礼单以后,叫墨尘来看。
墨尘一看沈家的厚礼,眼睛就瞪大了。
他跟来喜说:“快,快去请大人回来!”
说完,他又嫌慢,跟着去找谢星珩。
狩猎活动越往后,赛场越是热闹。
百姓们在谢星珩持续性的啦啦队行为里,找到了看比赛的正确打开方式。
赛场没有安排好座位,大家多数是高高低低的围着场地环形排开站着,但他们看得清看不清的,不影响他们喊话,给孩子们鼓劲儿。
墨尘跟着来喜到这里,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谢星珩。
江家是主办方,有个看台坐着。
谢星珩是官身,又加了士兵保护。这头守卫森严,来喜说是江府有事,让跟谢大人通传一声,才得以在外面等候。
谢星珩正好嗓子有点累,把千里镜交给江知与,让堂哥歇会儿,跟两个爹说一声,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何义回尽职当护卫,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绕路一段,谢星珩看见墨尘跟来喜一块儿来的,心里就沉了沉。
他大步阔走,过来领着两人院里赛场,找个安静的地方,问:“出什么事了?”
来喜说:“京城有些大人送了些年礼过来,沈大人送了三车有余!”
谢星珩皱眉:“有信件吗?”
来喜看过信件匣子,各家都是礼单加信件,一折子夹着。沈家只有礼单,没有信件。
谢星珩又问:“送年礼的人走了吗?”
来喜点头:“还在呢,我留他们在府里喝茶,叫人备了酒菜,给他们摆两桌暖暖身子。”
至少能留一个时辰。
谢星珩便不在卫所久留,他让何义回过去跟江知与说一声,领着来喜跟墨尘往外走。
他问墨尘:“你看礼单了吗?有熟悉的东西吗?”
墨尘摇头:“没来得及看。”
谢星珩点点头,安抚了他一句:“别想太多,也许是师叔怕我没银子花,给我送点儿。”
这话的潜台词是,怕墨尘没银子花,给送一点儿。
墨尘只是点头。
到了外边,他们坐马车回府。
一来一回,又是找人等人,好歹赶上了。
在送礼的人走之前,谢星珩找他们领头的问话。
“你们谁是沈家的?”
领头的汉子说这里没有沈家的:“我们看在霍大人的面子上,一起捎带的。”
霍叔玉调任都察院,升官很快,在谢星珩离京时,他已是都察院二把手。
但沈钦言不用霍叔玉给面子。
谢星珩问:“这话怎么说的?”
那汉子道:“沈大人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已被贬官革职,他畏罪自尽,腊八那天就没了。“
谢星珩心口堵了块巨石一般,沉重得喘不过气。
他眼角余光看了眼墨尘,给来喜使眼色,“你带着墨尘进屋,找一找那份礼单,我要看看。”
墨尘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悲痛情绪,低头跟着来喜,才刚进屋,就腿软站不稳。
来喜不多问,站不稳就扶着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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