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折玉便将唯一的一支船桨交给他,教他怎么划,很简单,扶桑一学就会,划着小船向水潭中央而去,那里水深,更容易钓到鱼。
玄冥眼看着离岸边越来越远,忽然就急了,扯着嗓子叫了两声,紧接着飞身一跃,而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玄冥!”
扶桑立刻调整划船的方向,准备去救它,就见玄冥四爪并用朝岸边游去。
“它竟然会游泳,”扶桑难以置信,“它长这么大就洗过一次澡,还是在盆里洗的,它怎么学会的游泳?”
“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不用学。”
“我还不如一只狸奴,我都不会游泳。”
“等天再热些我教你。”
几句话的功夫,玄冥已经游上了岸,它站在石阶上,用力甩动自己的身体,甩出一大串水花,甩完了,它冲着船上的扶桑和澹台折玉叫个不停,好像又想上船。
何有光一直在桥头站着,扶桑让他给玄冥擦擦,他就把玄冥抱走了。
扶桑接着划船,划到悬崖投下的阴影里,免遭日晒。
瀑布就在几丈开外,水声潺潺,并不聒噪。空气中飘浮着稀薄的水雾,变得特别湿润。
扶桑道:“就在这儿罢?”
澹台折玉应了声“好”,扶桑便收起船桨,放在船舷边。
钓鱼的第一步,就是把鱼饵挂到鱼钩上。
扶桑虽然怕,但他觉得澹台折玉肯定也不想碰那些蚯蚓,于是自告奋勇道:“殿下,我帮你罢。”
“不用,”澹台折玉道,“我自己来。”
扶桑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幸好不用他帮忙,他害怕蚯蚓,很可能会帮倒忙。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他状似随意地问:“你钓过鱼吗?”
“没有,”澹台折玉道,“不过有光叔教过我了。”
说着,澹台折玉打开竹罐,面不改色地从里面拈出一条蚯蚓,又长又细的红褐色身躯在他的指间扭来扭去,扶桑只是看着都眉头直皱:“……殿下,你不怕吗?”
澹台折玉眉眼低垂,笑得漫不经心:“蚯蚓有什么可怕的。”
扶桑看着弯弯的鱼钩穿过蚯蚓的身体,又觉得有些残忍,扭头去看水波荡漾的水面。
澹台折玉将鱼钩抛进水里,一根白色羽毛漂在不远处的水面上,他告诉扶桑:“这根羽毛叫浮子,浮子和鱼钩是连在一起的,一旦有鱼咬钩,浮子就会动,当浮子沉入水底时,就要收杆了。”
扶桑便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根羽毛,可羽毛一直随着水面晃动,根本分不清是否有鱼咬钩。
没过多久,羽毛猛地下沉,扶桑激动地叫出声来,澹台折玉即刻收杆,扶桑欣喜道:“钓到了钓到了!”
钓上来一条约莫三寸长的红鲤鱼,活蹦乱跳,甩了扶桑一脸水,扶桑用袖子擦擦,看着澹台折玉把它从鱼钩上取下来,道:“这条鱼长得好看,把它放了罢。”
澹台折玉不假思索地应了声“好”,把鱼扔回水里,那抹红眨眼就消失在深碧色的水中。
澹台折玉重新往鱼钩上穿了条蚯蚓,刚把鱼钩扔进水里,羽毛就沉下去,随即钓上来一条更大的鱼。
澹台折玉把鱼取下来,放进鱼篓,再次穿上鱼饵,把鱼竿递给扶桑:“你试试。”
扶桑接过去,很快也钓上来一条鱼,他笑道:“原来钓鱼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澹台折玉问:“好玩吗?”
不等扶桑回答,忽从岸上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殿下好兴致!”
第156章
君如月再次来到行宫, 距他上次来才过去四五天。
扶桑一看见他心里就“咯噔”一声,唯恐他会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扶桑收了鱼竿,澹台折玉拿起船桨, 向岸边划去。
待船停好, 澹台折玉先下去,然后朝扶桑伸出手, 扶桑抓住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从船头跨到石阶上,险些撞进澹台折玉怀里。
“我刚才看见玄冥了。”君如月道。
“它今天早上刚回来。”扶桑露出笑脸,“你上次来,玄冥跑丢了,你这次来, 玄冥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不等君如月接话, 澹台折玉道:“你怎么又来了?”
君如月从这个“又”字里咂摸出一丝嫌弃,他佯装不觉, 转身提起藏在身后的铜瓿, 道:“我来给扶桑送这个。”
眼前的铜瓿和扶桑在嘉虞城收到的铜瓿一模一样,他立刻惊喜道:“松节油!”
“没错, ”君如月道,“昨天下午收到之后,我即刻就动身给你送过来,途径永平镇时已是亥时了,我便在镇上的客栈住了一晚,今早天一亮就过来了。”
“辛苦你了, ”扶桑伸手把铜瓿接过来,感激道, “多谢二公子。”
“君子言而有信,”君如月笑道,“我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
“派个手下送来就是了,”澹台折玉语气平平,“何须你亲自跑一趟?”
“因为上次的事,我娘将我逐出家门了,”君如月苦笑道,“我这几天一直借住在朋友家里,正好趁机出来跑跑马散散心。”
“二公子,”扶桑道,“我师父没有寄信给我吗?”
“有有有,我差点忘了。”君如月探手入怀,掏出信封,交到扶桑手中。
扶桑喜道:“我先把松节油抱去后殿。”
澹台折玉要帮忙,瞧见君如月的眼色,便没动作。
等扶桑走远了,君如月正色道:“殿下请随我来。”
二人沿着回廊走到屋后背阴处,君如月从怀中掏出另一只信封,双手呈递给澹台折玉,道:“这是昨日我爹收到的密信,乃武安侯亲笔,请殿下过目。”
澹台折玉默默地看着浅黄的信封,却没接,淡声问:“信上写了什么?”
君如月只好垂下手,低声道:“武安侯在信中说,龙体抱恙,吉凶难料,以防东笛趁机作乱,命我爹提前加强边境防御。”
澹台折玉面无表情,缄默不言。
舅舅会这么说,就说明澹台顺宣病得很严重。
澹台顺宣还不到四十岁,正值壮年,他不骄奢淫逸,也不过度操劳,过了而立之年便开始注重养生之道,故而身强体健,极少生病,怎么突然就“抱恙”了,甚至到了“吉凶难料”的地步?
就在半年前,澹台折玉还对他充满怨恨,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而今听到这个本该大快人心的消息,他的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他丝毫不在意澹台顺宣的生死,也不在意澹台顺宣的死会掀起怎么的波澜,和澹台顺宣有关的一切全都遥远得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他已经彻底走出阴霾,完全不想再和过去的人和事产生什么瓜葛,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的身上还流淌着皇家血脉,他就永无宁日。
“这些与我何干?”澹台折玉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我只是一个囚徒,什么都做不了。”
君如月心中微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澹台折玉也不需要他回答什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语气轻松道:“走,陪我钓鱼去,我和扶桑才刚开始,不能半途而废。”
扶桑独自在后殿待了半个时辰才下来,船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他便站在桥上俯瞰,在一片山光水色之中,两个玉质金相的男子泛舟水上,这一幕极富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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