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扶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没钱就买不到包子,吃不到包子他就没力气赶路……无奈之下,他只好摘下帽子,抽掉插在发髻上的簪子,正是爹送给他的那支和束发冠相配的祥云簪。
“我忘了带钱,”扶桑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银簪递过去,“你看这支簪子够换五个包子吗?”
“够够够!”大婶劈手将簪子夺过去,生怕扶桑反悔似的,旋即将海碗递过来,“这碗也送你了!”
扶桑:“……”
他要一只碗有什么用呢?或许可以用来舀水喝。
“谢谢,”扶桑感激地笑了笑,“你真是个好人。”
大婶乐得见牙不见眼,心道今儿个运气真好,遇见个缺心眼儿的冤大头。
扶桑端着碗走到一旁,拿起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第一口还没来得及咬下去,就看见街对面蹲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不对,是看着他手里的包子。
扶桑犹豫了下,还是举步走到小孩面前,把手中的包子递过去:“给——”
话没说完,包子就被一双黑乎乎的小手抢去,狼吞虎咽。
扶桑闻到了小孩身上的异味,也不嫌弃,蹲在他旁边,慢条斯理地吃包子,唔,没银水做的好吃。
没吃几口,小孩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扶桑便又给了他一个包子。
最终小孩吃了三个,扶桑吃了两个,自然没吃饱,可他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腰上挂的那只玉葫芦是棠时哥哥送给他的,他绝不舍得用它换东西吃。
没奈何,扶桑只好厚着脸皮向卖包子的大婶讨了碗热水喝,那只附送的海碗正好派上了用场。
喝完水,肚子便饱了。
扶桑将包袱里的几样东西装进书袋里,将书袋背到身上,又将包袱铺在地上,坐在上面歇息。
走了一上午,两腿酸疼,扶桑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留心着客栈那边的动静。
约莫两刻钟后,两百禁军列队以待。
未几,扶桑看见都云谏抱着太子上了辎车,他还眼尖地发现修离和李暮临都换了衣裳,从太监的服色换成了寻常百姓的衣着。
扶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蓝灰色衣袍,心想,难道太子无端发怒,是因为这身衣服?太子是不是再也不想看见任何和皇宫有关的事物了?
可队伍眼看要出发了,他没时间也没钱去买新衣,只能先维持原状,随后再想办法。
扶桑仍旧和队伍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尾随在后。
队伍还是走得不紧不慢,他勉强跟得上。
日暮时分,都云谏带领五十精兵,护送马车进了另一座小县城,其余人等露宿郊野。
扶桑身无分文,进城也没用,便也留在了城外。
士兵们生火取暖,扶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
有人从城中买来了烙饼和牛肉,烙饼凉透了,士兵们便用树枝插着烙饼凑到火边炙烤,扶桑离得老远都闻见了烤饼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叫得更厉害了。
正自忍耐着饥寒交迫的折磨,两个士兵拿着饼和肉来到扶桑跟前,其中一个蹲下身看着他,笑问:“饿了罢?”。
扶桑看着他手中烤得焦香的饼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轻轻点头。
对方道:“我们有吃的,但你得拿东西跟我们换,天底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扶桑抱紧书袋,怯声道:“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
对方流露出阴险笑意,暧昧道:“你的美貌,可比什么东西都值钱。”
第40章
这两个士兵一个叫陈赞, 一个叫许炼,他们今天一直走在队尾,暗中关注扶桑许久了, 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接近他。
扶桑脸上敷的那些粉末, 早被眼泪冲的、风吹的、手蹭的不剩什么,褪去了简陋的伪装, 显露出任谁都无法忽视的美貌, 尤其置身在这夜色苍茫的荒郊野外,隐隐绰绰,如妖似魅,愈发得蛊惑人心。
“你真是太监吗?”蹲在扶桑面前的许炼道,“你的脸和声音, 都像极了女人,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罢?”
扶桑早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遭受“女扮男装”的质疑, 他摇头否认:“我不是女人。”
“我不信,”许炼似笑非笑道, “除非你脫掉衣服让我看看, 或者让我用手摸摸。”
扶桑大惊失色。
他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脫衣服,更不可能让人触摸他的身躰, 因为他的身躰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真的是太监,”即使对方不像是讲道理的人,扶桑还是试着好言相劝,“不信你可以去问都将军,他在宫里见过我。”
“你在说笑么,我等无名小卒, 哪有资格向堂堂禁军首领之子求证?”许炼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 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太子和都将军发那么大火,对你又打又骂?”
“我什么都没做。”扶桑涩然道。
一直站着的陈赞也蹲下来,边嚼着牛肉边低声道:“你什么都没做,太子却无端端对你大发雷霆,看来那个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心知所谓的“传言”绝不是什么好话,但扶桑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传言?”
陈赞扭头看了看远处的篝火,确定无人靠近,才神秘兮兮道:“全京城都在传,说太子他失心疯了。”
“他没有!”扶桑矢口反驳。
“小点儿声!”许炼反应极快,用力捂住扶桑的嘴,“你想死啊!”
扶桑想推开他的手,可是推不动,那只手顺势移到他脸上,又摸又捏,狎呢道:“果然是柔滑如脂,百花楼的姑娘都不及你水??。就算你不是女人,当女人用一用也未尝不可,或许还别有一番滋昧。”
陈赞一听,也蠢蠢慾动,将手上的油往裤蹆上揩了揩,刚要伸手,忽听有人喊道:“许炼!陈赞!你们俩搁那儿干啥呢?过来喝酒啊!”
陈赞应了一声,伸手拍拍许炼:“别摸了,回去罢。”
陈赞率先起身走了,许炼意犹未尽地收了手,将另一只手中还没咬过的烙饼递给扶桑:“给你。”
扶桑不敢接,许炼便硬塞进他手里,道:“白给你吃,什么都不要你的。”
扶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楚楚可怜的眼神让许炼头皮一麻,霎时口干舌燥起来。
许炼取下挂在腰间的水囊,先自己灌了几口,而后递给扶桑,慷慨道:“这个也给你。”
扶桑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犹犹豫豫地伸手接住水囊,小声道:“多谢。”
“我叫许炼,你叫什么?”
“柳扶桑。”
“扶桑花那个扶桑?”
“嗯。”
许炼笑道:“这个名字很配你。”
目送许炼走远了,扶桑垂眸看着手中的烙饼和水囊,迟疑不决。
许炼的言行举止,就差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虽然他嘴上说着“什么都不要你的”,但扶桑知道,他只是现在不要,以后必定要索取回报的,扶桑也隐约明白许炼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可是,他这一整天只吃了两个包子,今儿一天走的路却比他过去一年走的路还要多,所以他现在又饿又渴又累又冷,两条腿疼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如果不吃点东西,他怕自己熬不过这漫漫寒夜。
思虑再三,扶桑决定先顾眼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趁着烙饼还没凉透,他就着水囊里的冷水大口吃起来。
虽然没吃饱,但腹内还是好受许多。
揉了会儿酸痛的双腿,扶桑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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