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无法让时光倒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知道他在嘉虞城的住址,他们说好的,如果她走投无路的话可以来嘉虞城投奔她。
可她并没有来。难道她留在裕州了?裕州那么大,他该去哪里找她?
“夫人,你怎么哭了?”
扶桑回过神来,扭头用袖子蘸了蘸眼泪,强笑道:“没什么,只是被风迷了眼。那你知道这位‘萧美人’后来去了哪里吗?”
橘儿又想了想,道:“其实萧美人是被信王强留在王府的,后来信王奉命送长公主去西笛和亲,萧美人就趁机逃跑了,几个月后信王从西笛回来,得知萧美人跑了,发了好大一顿火,还重罚了夏景,夏景险些被打死。后来信王还命人去寻萧美人,可是谈何容易,终究是没找着,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只影从京城逃回了裕州,辗转流落到那间寺庙,成了那帮假和尚的玩物。后来扶桑途径裕州,在寺庙里遇见她,一见如故,于是出手相救,她才重获自由。
他们匆匆相遇,又匆匆离别,全然不知对方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傻傻地被命运玩弄在股掌之中。
一想到萧只影这些年遭的难吃的苦,扶桑的心都要碎了。
第190章
橘儿刚从花园出来, 迎面撞进了薛隐。
“夫人呢?”薛隐沉声问。
橘儿有点怕他,低着头恭谨道:“夫人在花园里,她说想自己待会儿, 所以奴婢……”
话未说完, 薛隐便越过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园子不算大, 薛隐刚进去就看见了坐在高处的扶桑。
薛隐快步过去, 拾级而上,走进凉亭。
扶桑却毫无所觉,他侧着身子趴在吴王靠上,对着满园花草出神。正午的阳光笼罩着他,轻柔的和风吹拂着他, 披散的无法随风起舞。
薛隐盯着这幅美不胜收的画面怔了一会儿,发出一声轻咳, 扶桑闻声回头,冲他轻浅一笑, 柔声道:“薛郎, 你回来了。”
这声“薛郎”好似一把温柔刀,直入薛隐的心脏, 在他犹如一潭死水的心湖里搅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薛隐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走到扶桑身旁坐下,道:“你昏睡了三天,现下感觉如何?”
“没什么大碍了。”扶桑看着薛隐,开门见山地问:“薛大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薛隐道:“从我把赵太医带到嘉虞城, 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扶桑惊怔须臾,哂笑道:“我还以为是我到京城后才被你发现的, 没想到这半年来你一直藏在暗处窥视着我。你为何从不露面?”
薛隐道:“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
扶桑又问:“那你住在哪儿?”
薛隐道:“隔壁。”
扶桑愣了愣,恍然大悟。
小灵儿她爹带着妻女搬走那天,明明说过宅子已被人买走,却始终不见有人搬进去。为此柳棠时还特地找过小灵儿她爹一趟,因为他想买下隔壁的宅子,而后合二为一,可小灵儿她爹说,宅子确实是卖出去了,因是通过牙人进行买卖的,他从未见过买家,柳棠时也只得作罢。
却原来那座宅子并未空置,薛隐悄无声息地生活在里面,宛若一缕幽魂。
扶桑蓦然感到一阵酸楚,为了薛隐。
他的人生已经够苦了,扶桑不想让他再这么无休无止地苦下去。
“是澹台折玉让你这么做的吗?”扶桑问。
“是,”薛隐道,“他命我保护你和孩子。”
“他……”扶桑已经极力隐忍,可汹涌的泪意还是猛地窜上来,堵塞了他的咽喉,截断了他的话音。
薛隐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径自道:“我用信鸽给他送信,每隔十天向他汇报一次你和孩子的情况,但他从未回复过只言片语,所以我并不知道他生病之事,我也是在你去沈府按摩那天才骤然得知的。”
“君如月呢?”扶桑喑哑道,“他就在京城,又备受宠信,他应该清楚澹台折玉的病况罢?”
“我带你来君府那天就问过他了。”薛隐道,“君如月说,自从九月廿二那日,皇上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晕倒之后,摄政王韩子洲就迅速控制了皇宫,不允许任何人进去。除了为皇上治病的太医们,恐怕就只有摄政王最为清楚皇上的病情了。”
扶桑感受到了强烈的无助和绝望。
他原本还想着,或许可以让君如月带他混进宫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病急乱投医,扶桑忽然抓住薛隐的手,恳切道:“薛大哥,你武功高强,所向披靡,你能不能潜进宫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薛隐默然少顷,道:“皇宫本就固若金汤,如今又是特殊时候,只会更加戒备森严,就算我能潜进去,也绝不可能活着出来。”
其实说完那番话扶桑就有些后悔了,听完薛隐的回答,他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让薛隐以命犯险呢?
“对不起,薛大哥,”扶桑低下头,发出微弱的呢喃,“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薛隐克制着想要把他拥进怀里的冲动,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扶桑闻言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说。
薛隐与他四目相对,眼神幽邃,瞧不见一丝喜怒哀乐的踪迹,话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静:“第一,我不该拿你当诱饵,引三皇子上钩;第二,我答应替你保守秘密,却没有遵守承诺。”
扶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缓缓道:“第一件你做得很对,既帮澹台折玉清除了一个隐患,又替我的一位故友报了仇。至于第二件,你定有你的苦衷,我一点都不怪你,而且我想通了,就算澹台折玉知道了小船儿的存在也无所谓,他既不会跑来和我抢孩子,也不会做出伤害我和孩子的事,我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薛隐注视着扶桑,有些话到了嘴边,一番踟蹰后还是咽了回去,转而道:“整个启国最优秀的大夫都聚在宫里,他们会拼尽全力救皇上的命,就算把你送到他身边,你也什么都做不了。为今之计,只有等待——不只是你,哪怕摄政王位高权重,只手遮天,也只能等。”
扶桑从这番话里得到了少许安慰,轻笑道:“你说得对,我会耐心等待,等他好起来,宫里管得没那么严了,我要见爹娘一面,然后就回嘉虞城去。我不在这几天,也不知道小船儿乖不乖。”
薛隐道:“走罢,君如月还在等我们一起吃饭。”
扶桑昏睡了三天,从醒来到现在只喝了一杯茶,四肢酸软无力,下台阶时险些摔倒,薛隐索性将他打横抱起,等到了平地再把他放下,扶着他慢慢往外走。
扶桑道:“薛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先前途径裕州时,在一座寺庙落脚,从一帮假和尚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女子吗?”
薛隐道:“那个庙妓?”
扶桑猝然被刺痛,涩声道:“她不是庙妓,她只是一个身陷囫囵的弱女子,而且……我刚刚知道,她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纵使薛隐心如铁石,此刻也不免有所震动,讶然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扶桑简明扼要地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最后驻足看着薛隐,道:“薛大哥,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薛隐道:“你想让我去找她。”
扶桑道:“从上元节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个月了,她没去嘉虞城找我,想来是在家乡住了下来。我们遇见她的那座寺庙离裕州州府乌陵不远,想来她的家乡就在乌陵或者乌陵周边。你见过她的样子,由你去寻她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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