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111)

　　那双褐色的眼珠露出的神情仿佛与身体全然不配套，带着爆裂的凶意，可能就是这股气场，男人的桌子没人接近，他也没有点菜，面前放了杯徐徐冒着气泡的甜麦酒也不喝，可没人敢赶走他。

　　这个男人自然是赞沙玛尔，阿卡什恩给他准备了一打换形术卷轴，声称传奇之下不可能有人看出他的伪装。大巫师对友人这次“准备充分”展露别有深意的神色，叮嘱他尽量做些符合形象的事，别动不动施展自己的力大无穷和穷凶极恶的嘴脸，然而很显然，赞沙玛尔刚刚就打破了一次。

　　以虚无民的耳力，这个酒馆里所有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也是令他不快的原因所在，可是赞沙玛尔没有离去，绷着脸去听这帮人类肆无忌惮的言论，听他们如何从去过洛斯提斯对面的人那里听说星洲和亡人市集，魔族和海妖，但更多的当然是贝因加纳。

　　他们对他评头论足，说他的魔法比海妖的天赋还能蛊惑人心，他能如此富有都是依靠这个，当然还有他的相貌，说不定国王和政要，还有商会代表们都是他的袍下臣。即使这些人没有见过贝因加纳，也一点都不阻碍他们将内心的所思所想安到他身上，白手起家哪有那么容易，一定是裙带关系和不轨的奇遇，还有那张脸带给他的好处。

　　人群中自然也有反驳的声音，只是很小，很快就被大嗓门盖过去，进而销声匿迹。各个娱乐场都开了赌盘，把它变成一个全民参与的游戏，只是目前赔率悬殊，似乎没有什么悬念，老板们只能盼着有人抱着搏一搏的刺激心理投无罪那一边。

　　赞沙玛尔回想起贝因加纳临行前那副从容的模样，如果对方现在就在自己面前，一定会告诉他，“赶紧买我无罪，趁机大赚一笔。”

　　可他不想押注，只想把这里口不择言的原始种都杀光。

　　车队一从古战场出来，赞沙玛尔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后，他们过垭口检查的时间很长，比他翻山的速度还慢，直到队伍进入审判庭，赞沙玛尔没有再跟，以为贝因加纳当场就能“结束战斗”，可是却等来需要传奇领域的圣职者介入的消息。

　　第一次庭审的消息很少，除了翡银拒不认罪声称自己不会魔法外就没别的了，但赞沙玛尔在这些天已经把那两件案子的细节都印在脑海，那里面有他自己的名字。

　　从落英要塞跌落，本应粉身碎骨的黑暗骑士却出现在红山勋爵迪·卡马面前，和翡银同行，这才是让指控变得非常不利的原因，商业纠纷远没有可能是战争导火索的因素被发现来得骇人。

　　这没有令赞沙玛尔对那时候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该直接上手去抢棺柩有所悔意，而是在后悔自己就不应该留任何一个活口，让他们现在有了危害到贝因加纳的机会。

　　做这些的人都是赞沙玛尔，而现在却要他的主君承担罪责，只能干等着他极力让自己脱罪，却阻止不了大陆人对此说长道短，谁会愿意让自己跟谣言混在一起？

　　赞沙玛尔无声地站起来，朝着酒馆里叫得最欢的人走去。那个穿着打扮十分平民化的中年人可能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但他衣领没有挑干净的家族刺绣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港都罗恰的走狗，他们这帮人散布在大街小巷，为翡银的审判“造势”，把舆论往自己这边拉，显得弗洛雷家族在这起事件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毕竟言论本身也能牟利。

　　——只杀这一个。

　　伪装的虚无民战士理所应当地想着，反正他现在的样子跟“赞沙玛尔”搭不上边，只是有人嫌他太吵了，然后把他捏成了肉酱，普通的激情杀人而已。

　　他听够了这里的污言秽语，这破地方他也待够了。

　　就在赞沙玛尔挤进人群，朝着那个唾沫星子乱飞的中年人伸出手时，从旁伸来另一只手按下他的胳膊，声音传来，回荡在整个酒馆。

　　|此地不应有争论，所有人都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离开。|

　　这句话是用充满磁性的嗓音发出来的，用的通用语而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语言，话音渐落，整个空间奇异地安静下来，接着有了走动声、搬桌椅的声音，喝酒喝咀嚼食物的声音，离开酒馆的关门声。

　　挑起事端的中年人一脸平静地坐下喝酒，看上去不想再说一句话，看热闹的粗脖子老板回到吧台后记账，招待们端酒端食物，不再推销赌盘。无人大声喧哗，吃完喝完的人结账离开，酒馆恢复了一个酒馆应该有的秩序。

　　唯一没受影响的赞沙玛尔猝然盯住刚刚阻止自己的男人，后者将自己的兜帽拉得更低了些，走出酒馆，赞沙玛尔无言地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暗巷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

　　赞沙玛尔身上还有伪装，也没有失效的迹象，可是眼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却能认出他，由此化解了一场凶案。

　　神秘人摘下兜帽，露出前宝藏猎人“幽灵”永远被围巾遮住的半张脸，他告诉赞沙玛尔，“以夏被你的主君找来当证人，而我刚刚阻止了一件可能让他停留更久的危机。”

　　赞沙玛尔面色古怪地看着弗林特，思索刚刚那不像魔法的东西，“你……”

　　幽灵轻描淡写地说，“你怎么过来的，我就是怎么过来的。智慧神殿和星正教会将各派出一名传奇来验明翡银的死魔之身，他们来得很快，距离这里很近，你不会想在顶着假身份的时候被发现的。”

　　弗林特的意思很明显，此时赞沙玛尔节外生枝，只会对下一次审判有害无利。

　　赞沙玛尔听他说完，像是悟到了什么，然后对如此见多识广的幽灵说道，“你们这些……这片大地上现在到底有几个？”

　　在星洲的山洞里顾影自怜那条，还有游荡在大陆某处曾为落英要塞祝福过的那条，怎么还有别的？

　　“……”弗林特像没听到这句话，淡淡开口，“你的主上托人给以夏带了不少治疗古战场污染的药，他记着这份好意，见翡银‘有难’，忙不迭来了。”

　　“所以，你被迫喝了不少不想喝的药水，心里挺苦的？”赞沙玛尔嗤笑一声，自嘲着过去没看出来对方的真面目，“为了你的小家伙早点回家，你也不能再装病人，要过来掺上一脚？”

　　“人类在争夺他们的舆论阵地，渡鸦却没涉入其中，任由翡银的污名发展，这大约是你们魔主的授意。他现在不需要有人为他泄愤，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拿钱买自己无罪，看来准备大赚特赚一笔。”弗林特说了点对方不知道的，但目的只有一个，让下一次庭审按期开始，让以夏作完证就赶紧回来。

　　又来了，幽灵明明可以轻易把人带离星洲，却屈尊装疯卖傻也要维持谎言，这么可笑的方式难道是巨龙特有的爱情观念吗。

　　弗林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等世界毁灭的预兆开始，我会带以夏离开亡人市集，到他任何想去的地方。”

　　赞沙玛尔蹙眉，“什么预兆。”

　　“苍白降临于洛斯提斯另一侧的时候。”弗利特像在说一个语气并不好听的谜语，却不解释它的意义。

　　幽灵重新戴上兜帽，退入暗巷深处。赞沙玛尔漠然置之，他身边杂乱无章的声音没有了，这给他一颗冷静的心，心中满是燥意的火焰渐灭。

　　可是另一种焦躁却袭上心头，消除不了，愈演愈烈。

　　他稍一抬头，能看到星洲审判庭那威严的尖顶一角。

　　赞沙玛尔没去管弗林特说了什么，突然有种冲动，他要现在就见到贝因加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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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lint在本文荣升谜语人（？？

　　修玛好些天没见到贝因了，于是准备顺着塔爬上去找他的长发王子（？？

　　弗林特：我老婆被带过来了我要在暗地里好好保护他

　　赞沙玛尔：我主上被带过来了我现在就要见他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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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贝因加纳两句话就使得这次审判无疾而终，在把传奇职阶请来验证之前，联合审判只能搁置。

　　那几位仍然在世的步入传奇领域之人无一不是身居要职，想请动他们，甚至可能需要卖翡银的面子。能感受到其中利害的与会者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验证人的到场需要犯人的人情，星洲审判庭自设立二百年来可能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