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亚桑迪,把雷纳德叫出来,我给你们能看到‘幽魂’的视野。”
塔夏专注地透过窗户朝屋子里看了一会儿,轻拍少女的肩头,鼓励性地告诉她,“不要过于悲伤。十五个人对吗,他们都在这里。”
聪明的女孩在微愣后立刻反应过来塔夏所指,却来不及目瞪口呆,立马把屋子里站不稳的学者搀扶出来,自己的脚也发软。
“真、真的吗。”莉亚桑迪使劲掐着自己的胳膊,向塔夏确认道。
那沙族长的回答是轻念他们不知名语言的咒语,朝两个人眉心各点了一下。
身旁有人的感觉像能传染,也让莉亚桑迪确切感受到。
她就站在院子里,朝自己身边看了一眼。
披着针织外衣的佩蒂就在她旁边,面目安宁,浑身洁净,笑盈盈的神情像在看自己的小女儿。
她的目光似乎在说,我们还在。
把自己胳膊掐得青紫的莉亚桑迪故此垂下头闷声流泪,还被佩蒂的幽魂好声好气地哄着,“诶哟,别哭了,现在碰不着你喽,快自己擦擦。”
嘴上这么说,虚影还是去拍了拍女孩的头发,仿佛在告诉她都过去了。
而马上回了屋子的雷纳德那边显然更“热闹”一些。
学者几乎跑着回到房间,急慌慌朝角落轮椅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师”,结果就被眼花缭乱了一把,被“人”团团围住。
“我早看出雷纳德心里没有我们,只有老师。”这是被雷纳德批判过穿衣品味的艾登的声音,他此时正在长桌的幻影旁抱着胳膊跟旁边的人大声密谋,“咱们得找个机会把他扔水里报复一下。”
另一个人却说,“可是我们现在变成幽灵了哦,抓不到他了。”
雷纳德又哭又笑地对艾登喊道,“我听到了,你给我等着。”
这些人仍是生前的穿着,容貌未变,记忆停留在炮弹砸落的瞬间,但又对后面发生的事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可能责怪幸存的雷纳德没跟他们一起。
眼睛一闭一睁就变成了失去身体还没法到处飘的状态的确使他们相当惊惧,但没有那么失落,即使这就是死亡。
正如古德里安曾对贝因加纳的袒露,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觉悟,会觉得可惜,但不会怨天尤人。
他们把雷纳德之前每天来小屋看他们的失意模样看在眼里,现在嘴上不说,其实心急火燎。
可是无论怎样呼唤,雷德纳都听不见,直到这场雾。
“我觉得雷纳德是我们这里理解力最差的,谁赞成谁反对?”
“要是我,可能一下子就发现不对啦。”
把这帮人在他耳边的喋喋不休统统屏蔽,雷纳德蹲在角落,仰起脸看轮椅上清晰的白色幽影,郑重地叫了一声“古德里安老师”。
“我们都在。”老人笑吟吟地拍拍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虽然没有触感,还是让雷纳德哽咽到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如果这是个奇迹,就让它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老人接下来颇为严肃地说道,“我们这些人在那一刻已经死去,但命运使得我们仍留下一部分残念。雷纳德,别把它当成负担,站起来,你和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
雷纳德重重点了点头,摇晃着起身。
其他人也不再为了消磨悲伤的氛围插科打诨,都围了过来。
古德里安教授环顾一圈学生们的身影,最终把目光落在已经跟他们不同的雷纳德身上,声音不大地说道,“翡银那孩子可能出了什么事,我们必须帮助他。”
外城上演着不经意间悲伤喜悦各半的重逢,收获颇丰,而祭司白塔中的阿卡什恩却在里面高高低低转了一大圈,一无所获。
即使大巫师早就过了信誓旦旦之后没有收获就会沮丧半天的年纪,所思和所见不同依然让他紧蹙着眉头,总觉得不应该如此。
他觉着白塔既然是禁地总该禁了点什么,但无论是血祭司的房间还是藏书室,包括存放各种秘宝的宝库他都搜了一遍,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阿卡什恩觉得问题出在血祭司身上,却找不到证据,这里的一切都过于正常。
祭司白塔并非另建,甚至可以说是拉塔古恩建立时最早一批建成的建筑,从它塔顶的窗户能够看到整个拉塔古恩的全貌,比阶梯宫殿顶层主君的房间还看得清楚。
所有的血祭司都在成为神谕决定的大祭司长后居住在这里,在等待被献祭的过程中成为这座都城除了主君之外权力最大的人,也会在有生之年用被赋予的力量制造堪比神器的秘宝,一代代传承下去。
阿卡什恩用自己的想法简化了这一过程,觉得神就是在把一部分力量用献祭于祂的方式回收,如此循环。
但是仔细想想却不对,挑战法则的力量已经变成秘宝,即使将血祭司作为祭品回收也无济于事,那神明回收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一看,力量是赠礼,而别的东西才是回报。
阿卡什恩陷入了某种瓶颈,他将手肘搭在窗台上看外面的雾气,却在蹭过一尘不染的窗棱时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我记得……
大巫师走上白塔顶层,摸了一下这里窗台上的灰尘,很厚,像是很长时间都没有打扫过。
祭司白塔中没有清洁法阵,日常的整顿和清理都是血祭司自己用法术解决,但本应视野最好的塔顶却无人打扫,地面上一排脚印是阿卡什恩刚才上来时留下的,看这个积灰的厚度,道兰提尔可能几乎都不上来。
不使用就不打扫?他们年幼的血祭司似乎不是这样性格的人。
阿卡什恩打算印证自己的猜测,他回到楼下,把双手从袖口中伸出来开始施法。
显影咒只能映出近期的过去影像,阿卡什恩看到黑发异瞳的虚无民少年从自己面前现出半透明的身形,开始一天的工作,跟着他到处转了转。
血祭司的确相当忙碌,不在塔中的时间不算,除了睡觉以外道兰提尔计划表排得很满,但即使如此,他也每天都会打扫这座白塔。
很快,大巫师发现了问题所在。
道兰提尔在刚刚阿卡什恩扶过的窗边眺望了一会儿远方,清洁法术就在他身后转悠,一丝灰尘都没留下。
然后少年径自下楼,结束了这一天的清扫,甚至在路过往楼上走的阶梯时,都像是没看到上面积满的灰尘似的直接走过去了。
阿卡什恩轻磕了下犬齿,眼睛微眯起来。
他看不见。
血祭司“看不见”这截上去的木制楼梯。
可能道兰提尔一直都以为这一层就是“塔顶”,既然不知道还有一层,就自然不会去打扫。
这算什么,只针对血祭司的“概念改变”吗。
谁会有力量让强大的虚无民视线中永远不存在一个本身存在的楼层,除了神以外似乎不会有其他答案。
阿卡什恩觉得有点可怕,如果这种力量能用在所有人身上,根本别提跟神对抗,他们直接求饶还差不多。
阿卡什恩再一次走上真正的白塔顶层,开始仔仔细细查探这里有什么蹊跷之处。
木制阶梯吱呀作响,扑扑簌簌往下落灰,塔顶的确非常陈旧且狭小,除了楼梯尽头的缓步台外只有一个曾经落锁的房间,因为这里没有魔力波动,阿卡什恩之前只在门口扫了一圈就走了。
而现在,可疑的塔顶成为大巫师调查的重点,他走进这间有两扇窗户的房间,推开它们各自确认了一眼外面。
只是普通的窗户,不是什么通往异界的出入口,一个能看见阶梯宫殿和后方的山,一个能远望整座外城,连城墙的全部边缘都能看见。
在确认斑驳的墙壁上没有隐藏起来的魔文字时,没有注意脚下的阿卡什恩踢到了某种金属物,更多灰尘扬了起来。
他低下头,是两截貌似曾经是一个整体的镣铐,后面还盘绕着长长的铁链。
粗略估算后,阿卡什恩意识到铁链的长度刚好够戴着这副镣铐的人走到窗前。
这里曾经囚禁过什么人吗。
只有血祭司居住的白塔曾关过某个人,大巫师却想不通这跟道兰提尔看不见塔顶有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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