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因加纳没看到赞沙玛尔的身影,对方在地陷发生前就热火朝天地打到红树林那一边了,法师撑了一把卷住自己的巨蟒以稳住身体,但仍然坠了下去——此地下方竟然是一个空洞,土层覆盖在上面形成树林,不知是意外还是注定,崩塌在此刻发生。
被贝因加纳召唤的魔物优先保护了自己的主人,况且凭借法师的力气他也做不到像赞沙玛尔一样把棺柩一把抬起,白色长棺从贝因加纳身边滑落,坠向空洞深处,砰地一声砸进石块间,扬起两人多高的土屑,万幸的是没有损坏。
等到金发法师重新站稳,头顶着落差巨大的空洞观察起四周——除了横七竖八的火焰树外,他看到前方、废塔所在的方向,这座塔也跟着掉了下来,它彻底断成两截,露出楼梯和支撑梁,可能还有些石床和石椅。
那里会有什么吗。
贝因加纳让泰克斯蟒去守着棺柩,向塔那头跋涉。
“别过去。”
黑暗中突然传出的嗓音让贝因加纳呼吸一顿,但这是赞沙玛尔的声音,在辨认出来以后贝因加纳露出苦笑说,“别突然吓人。”
虽然他们陷在地下,但头顶还是亮的,除非犄角旮旯否则没有特别难以看清的地方,然而金发法师在看到赞沙玛尔从不知什么地方出现时,他因为对方脸上的表情怔了怔,问,“怎么了。”
赞沙玛尔一只手搭在腰畔的佩剑上,目光凝视着废塔,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外加仿佛看到猎物般的兴奋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令他的紫红色眼眸含着炯炯气势。
“哈。”赞沙玛尔咧嘴笑了出来,不像在朝贝因加纳说话,因为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不远处,那里已经卷起黑尘。
他说,“塔宴。”
金发法师猝然抬眸,恍然想到,这是狂乱巫妖被消灭的地方,也是塔宴陨落的地方。
祂的尸骸还在?因为灵灾复生成不死生物……这可能吗?
这个答案探究起来需要时间,而废塔方向传来的不似人声的咆哮直接缩短了论证的步骤,直奔主题。
地上的半神,由神使转化而来的不死生物,可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鸡毛蒜皮。
祂会有多强大的力量?能满足正站在这里的虚无民的战士那高涨的战斗欲望么。
若是敬神的原始种,在目睹它的苗头的时候就该抽身而退,找地方躲藏,但是在场的两个人一个并非原始种,另一个……也不是特别正常,贝因加纳甚至再次试图朝那个方向迈了一步,但被赞沙玛尔拦腰打断,他手臂一带,拔出自己的佩剑挑开棺柩的棺盖,把贝因加纳扔了进去——动作较为温柔。
赞沙玛尔再一次没经过贝因加纳的允许就擅自把他抱起来了,他这回的感想是法师这种职业果然还是瘦,那腰上的肉片下来可能都不够塞牙。
赞沙玛尔还扔进来一样东西,那只匣子,带着它不方便打架。
他说:“灵灾不会伤害棺柩里的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否则那些原本躺在里面的人早就被拖出来碾碎,这副棺柩也不会被争争抢枪这么多年。
即使棺柩本身附有诅咒,它的内部根据凝固时间的概念,也不会允许诅咒在棺内发生。
在合上棺盖之前,黑发男人同时用目光告诉对方,“这是我的战斗。”
明白赞沙玛尔的意思,贝因加纳虽然不满,但也没有试图再掀出去。当棺盖合拢,闭塞狭小的空间会让任何活着的生命感到不适,仿佛有那种再也出不去的恐慌感,法师微微撑起上半身,抚摸棺柩光滑的内壁,即使在内部,它也在散发着光。
他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好把能用手触摸的地方都摸了个遍,看制造它的人是否有留下更多的痕迹,但很快他无功而返,棺柩里面和外面一样干净,没有任何讯息留给想要探索它的人。
贝因加纳因此只好顺从地躺下去,他把“拒绝之匣”放在左手边,右手搭在腹部,闭上了眼睛。
又在下一秒猝然睁开。
他眼前出现了一些线条。
贝因加纳快速地眨了眨眼,发现这些不是他睁眼看到的,而是闭目后浮现在黑暗视野中的白色线条,有着他从未见过的笔划。
像是一种文字。
他看不懂,但不知为什么能读出它。
“遗忘。”法师在棺柩中喃喃,不知被什么推动着,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遗忘之棺?”
随着话音,一丝尖锐的疼痛瞬间从后脑刺入,仿佛钢针扎进脑中,还在里面恶劣地搅了好几下。贝因加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愕然睁大双眼,脑中那曾经愈合的“空洞”被唤醒,熟悉的痛苦潮水般将他瞬间淹没。
不由贝因加纳思考和抵抗,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但他在这尖刺般的疼痛中却固执地认为自己还是清醒着的,在一片空白里,他眼前浮现出一些混乱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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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沙玛尔:我终于可以好好打一架了吗
贝因加纳:是不是被扔进来的时候脑震荡了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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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法师身上自然会有一打预警和防御机制来应对各种各样的突然袭击,贝因加纳也不例外,毕竟他名声在外,时刻需要防范有人试图挖开他的脑子窥探秘密。通常他不会让事情朝那个苗头发展,当它还是个火星的时候就会先一脚踩灭,免得以后出什么岔子。
所以,当真的有人绕过他的筹谋和封锁,把摄魂或者探知的法术付诸实践时,贝因加纳准备的反击措施一点也不温柔,对自己和敌人都是。他会把自己的思虑彻底搅乱,并且让入侵者的精神遭遇跟他一样的重创,让对方有来无回——精神层面的有来无回,若是反馈到肉体,可能会让人就此变成了一个成天流口水的痴呆。
贝因加纳相信自己的脑子即使成了一团浆糊也能被他那唯一的执念牵引着恢复,而胆敢窥探他脑子的那帮人会怎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他总会赌赢,他从未失败过。
然而现在,脑中的尖锐刺痛是那么清晰,仿佛令他感觉到那钢针的形状,他没有受到什么外伤,若是从旁看去,他只是躺在那里,双目微睁,与天空同一色彩的眼眸凝固在上方的一点。
虚幻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无数碎片似的画面一股脑塞到他被刺破的脑中,绕过了那个贝因加纳设下的玉石俱焚的精神摧毁法术,仿佛是得到通行证的观光客,在他的脑子里为所欲为。
贝因加纳像是被从棺柩那狭小的空间解放,他的视野变得宽阔,坠入碎玻璃似的回忆中,当然不是他自己的——他看到无数条冰川在脚下流淌,隆起而成为大地的褶皱,他看到跋涉在风雪中的身影,两个魔族走在一条孤独的路上,翻越群山,甩掉追兵,来到曾经如日中天的帝国珈蓝。
其中一名发色漆黑的魔族战士用着一把巨剑,他的眼眸是血色的,追逐他们的人有跟他一样的特征,但当那些同族追到洛斯提斯东壁,仿佛那里有不可跨越的界限,所有人停下穷追不舍的脚步,站在雪线之下注视逃亡者走远。
魔族战士站在高处,确认他们不会再追上来,一丝欣喜出现在他疲惫的脸上,他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来到暂时歇脚避风的山洞口,轻轻拥住一个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轻声告诉他,“伊古,我们逃出来了,您的噩梦不会成真了。”
蜷缩起来的人有一头象牙白的半长头发,他闻言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也是红色的,但不是血色的红,更像是刺目的朝霞。他听完同伴的话,像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一样消化了半天,恍然后咬牙扯掉自己身上的长袍,把它丢进山涧。
他撕扯得用力极了,好像身上的不是象征身份的衣装,而是一件囚服。
贝因加纳看过去,那是一件血色的祭司袍,被丢弃在风中,破碎地飞扬起来,像洛斯提斯洒下的一滴血泪。
血祭司,伊格纳罗。
白发红眸的血祭司抱住魔族战士的脖子,努力把自己缩进他怀里,他眼中有很深的倦意,整个人都是苍白的,惶惶的神色刻在他脸上,他不停地重复着“我们走,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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