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71)

　　努力了一会儿之后，他认清自己的整个中午已经报废的事实，准备偷个懒，去庭院里转转。

　　阶梯宫殿看上去只有环形广场的前庭，其实它侧后方还有一个开辟出来的空洞，修葺了步道和适合午茶的凉亭，能通往海崖，面积很大却没有自然风景，只有了无生机的石头矮墙迷宫似地围着它。

　　即使如此贝因加纳偶尔也会去看看，他心想是否应该在这里种些花草。可所有人都很忙碌，他也没空照看——不是所有的植物都能撒一把就随随便便长出来，需要精心侍弄，所以这个想法就一直没能成行。

　　贝因加纳看到凉亭里沾着一抹暗红。他走近发现，是一个孩子，坐在用书本垫高的椅子上。

　　而他率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身上血色的祭司袍。

　　这是个外表年龄最多十岁的孩童，黑发，双眸一只是蓝色，一只是黑色，眼睛和其他虚无民一样漂亮，面容秀气。

　　茶桌上，他的手虚虚拢着一只漆黑的匣子，拒绝之匣，仍然维持着因贝因加纳而改变的翻出两个角的模样。

　　这个小少年对贝因加纳的到来并不意外，直接开口，声音清脆地道，“我的欢迎和致意有些晚了，请允许我表示歉意，主上。我是血祭司道兰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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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卷~这卷应该会短一点，应该w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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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拒绝之匣产生没来由的变化后，贝因加纳就没再碰过它，而是将他还给了赞沙玛尔。此时这只匣子被道兰提尔捧在手里，像孩童把玩对他来说有些大的玩具，画面说不出地和谐，但又违和极了。

　　这就是黑曜石的制造者？

　　在没见到血祭司之前，贝因加纳总会想着有缘得见后跟他交流一番制造魔偶的经验，但等到真正面对面，被切实地称呼为“主上”之后，他觉得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显然，道兰提尔也能看出，贝因加纳对这个称谓并不惊讶。

　　“您想必已经有所预感。”

　　“的确。”且不论赞沙玛尔在仲夏节之夜说漏的那次，这座城市无论原住民还是后来回归的海妖，对他的态度可谓一目了然，他不是没有感觉到。

　　贝因加纳坐到黑头发的小少年对面，那双异色的眼瞳一直看着他，不合年龄的老成和沉静深藏在这张过于稚气的脸孔中，的确很像一位大祭司长该有的风范——但他那双大眼睛和未成年人缺乏棱角的脸蛋会令这件事的说服力减低不少，这完全无法避免。

　　“我的年纪应该比你要大，主上。”道兰提尔神情一本正经，“虚无民九十岁成年，在这之前我们的身体会缓慢成长到成年人的状态。”

　　虽然他看上去是一个孩童模样，但已经比一个人类的老年人要更早见识这片大地。

　　“抱歉，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金发法师轻笑，“之前我见过的虚无民都是成年人的模样，你们又是神造生物，我还以为虚无之神直接造出的就是你们最成熟的样子。”

　　可如果眼前的血祭司不到九十岁，二百年前他们的神战败后，仍然可以创造他们？还是，他们的肉体早就已经塑造好一些，这些是神离去之后“诞生”的虚无民。

　　依照目前贝因加纳看到的，他认为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吾神为我们塑造的身躯，是从幼年开始成长的。”关于此，道兰提尔不想多说，于是很快把话题绕回来，“主上，卡特利昂告诉我统领在护送您来到星洲后，并没有把必要的关于我们的事情说清楚。”

　　“对，他告诉我阿塔是都城修复师。”贝因加纳报以微笑，“我对要成为虚无民的‘主上’这件事，的确毫不知情。”

　　“请允许我致以由衷的歉意，想必统领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我们在古因海姆的风评……”

　　“没关系，我不介意。”

　　法师体谅的速度干脆且惊人，连道兰提尔都有些惊讶。原本他已经准备迎接一番主君的怒火，帮赞沙玛尔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也备好了相应的说辞，现在倒是全都用不上了。

　　“我现在的工作范围依然是修复这座城市，至于你们有什么其他要求，等修玛回来让他跟我说。”贝因加纳面不改色，但他显然有自己的疑问，抓到了能解答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

　　“为什么你们不能自我统治？非要找一个远在洛斯提斯那一头的原始种？”

　　黑发少年立刻就打算给出解答，却被贝因加纳打断说，“我不想听到谎话，所以如果不好回答，就什么都别说。”

　　“……是神的谕令。”听了贝因加纳的‘警告’，道兰提尔还是没有迟疑，神色平常道，“虚无民由祂所造，却无法听清神的声音。我们需要拥有完整三要素的智慧生物为我们沟通神灵。”

　　神造的种群听起来非常伟大崇高，但只要不是从根源诞生，就不算智慧生物，无论外表多么完美，他们都没有完整的三要素，是残缺的。

　　道兰提尔把拒绝之匣推到贝因加纳眼前，他的手小小的，所以拿任何东西都显得有些可爱。

　　贝因加纳垂下眼帘，“那么，这就是所谓沟通神灵的器具？”

　　他曾带着匣子进入遗忘之棺，结果就陷入四千年前血祭司伊格纳罗的回忆，知晓了神罚的状貌。和那位不可理喻的神祇洛斯特沟通？智慧生物何德何能可以跟那种随随便便就摆布一个人记忆和生死的神明说得上话了。

　　道兰提尔却摇头，“我们依然不清楚它的作用，但这种变化可能跟您的心境有关。”

　　这像是一个玄乎的占卜师才能说出来的言论，当你询问命运的时候就告诉你心诚则灵，实际上就等于什么都没说。

　　金发法师毫不在乎地又一次拿起匣子，但如他所料，沉甸甸的方盒跟自己第一次拿它的时候一样纹丝不动，他说，“看来是我不够努力。”

　　年轻的血祭司却表示这件事不能太急迫，也许是契机没有到，被暂时“拒绝”了。

　　“您给了它一个很好的名字。”

　　然后黑发少年又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把一个小一点首饰盒推了过来。

　　“这是炎魔戒。主上，请戴上它。”

　　打开的盒中是一枚银白色的指环，一指宽，上面镶嵌着一颗纺锤形的红石，看材质不是红宝石，当中静静流淌着火焰。

　　戒圈的内周可能需要贝因加纳戴在食指上，他越看越觉得上面的宝石像某种未知异兽的眼瞳，问道，“这也是你们的秘宝之一？”

　　道兰提尔肯定道，“曾经有一位前辈，囚禁渊海中的从神炎魔制作了这枚戒指。它能令佩戴者免疫一切负面效果，诅咒、毒素、虚弱……包括精神控制类的法术或是神术。您会需要它的。”

　　无论是负面诅咒还是驱散负面效果的术法，高阶可以覆盖低阶，低阶驱散不了更高等的法术效果这是常识。道兰提尔说“一切负面效果”，若不是夸大其词，就意味着这枚戒指的强度直接无视了地上所有已知和未知法术的等级，它的抗性远远高于它们。

　　“我不需要。”但是贝因加纳没有迟疑地拒绝了，连丝毫犹豫都没有。

　　道兰提尔耐心地解释道，“这件秘宝的原理是能将佩戴者所受到的负面影响直接转移给炎魔，它不会给您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

　　虚无民连从神都能囚禁起来制作魔法道具，他们在全盛时可能根本没有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我不会不小心到让哪里飞过来的法术暗算。”贝因加纳语气委婉，态度却很坚决。

　　少年却说，“某些法术的作用根本不会让人察觉。”

　　——直接指名道姓说意志之握和星梦摄魂吧。

　　风暴与智慧之神和星辰女士的信仰者能够施展的最高阶精神干涉类神术早已抵达传奇领域，那并非普通的奴役术，效果一点不比死契之灵温和。

　　虚无民当然不是在担忧路边哪个法师暗算贝因加纳。

　　贝因加纳对这件事心知肚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道兰提尔，态度却很冷淡，“如果想让我帮助你们，至少，你和你的族群必须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