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还边悄悄地将手腕上的红绳往护腕里藏,生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第128章 谒见
聂秋将身上残余的血污洗净, 略略清理一遍,就穿上了衣裳,取过屏风上搭着的干净毛巾, 擦干净发间的水珠,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视线下意识地去寻方岐生的身影。
魔教教主正百无聊赖地等在外头, 倚在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木椅上,右臂支在扶手上,指节处抵住脸颊, 左臂抬起, 皮革制的褐色护腕上停着一只白头黑羽的鹰, 很是凶猛漂亮,正伸长了脖颈去啄小碟子里所剩无几的碎肉——他原本是懒洋洋地眯起眼睛,闻声看了一眼,发现聂秋出来之后, 手腕微抬,将自家的鹰给打发走了。
望见那鹰扑棱着翅膀飞远, 聂秋一脸正直坦荡地挤到了方岐生的身边,硬是要坐在木椅的扶手上, 这木椅子本来也没有多大, 他这么一挤就更显得狭窄。
方岐生勉强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尾,感觉到发丝从指缝中滑过, 凉丝丝的,不过今日的风也不冷, 这种程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吹干。
他并未思索太久,很快便决定下来,起身去牵聂秋, “走吧。”
聂秋还记得方岐生说过,他们是要去见见四门的人,于是顺从地将手放进方岐生的掌心,说道:“你穿得如此正式,倒显得我这个新上任的右护法不合规矩了。”
“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魔教没有那么多规矩,没人会在意你到底穿的是什么。”
两人沿着小径而行,即使是入了秋,庭院中的花草枯败,却还是处处透露着一股盎然的气息,连那股子残香都是热情而又奔放的,混着草根的清新香气,在秋风中摇曳生辉。
方岐生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就听见聂秋没来由地说了句称得上甜言蜜语的好话来。
他说:“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话来?还是说一晚上就无师自通了?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没什么奖励。”方岐生莫名想笑,可他分明不是那种因为一句夸奖就会沾沾自喜的人,心里明明很开心,却非要绷着一张脸,假装不在意,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在祭天大典上身着祭司服的模样,往后也见不着了。”
本来是无心之话,说出口之后,他心底竟然跟着生出了一丝惋惜。
祭天大典可以说是最隆重盛大的典礼了,足够皇城的人津津乐道好一阵子。方岐生在望山客栈养伤的时候也在无意间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无非是讲那新祭司的。
什么聂家的养子,排行第四,长得有多好看,又多么有风骨,引人注目。
方岐生仔细回想了一番,脑中只勾勒出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身形颀长,傲然而立,胸前挂着一面铜镜,以照人间,手中捧着一碗鲜血,以祭苍天,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际,眼角处勾勒几笔殷红,无论是垂眼还是抬眼,目光至始至终都是淡然冷静的。
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后悔当时先去了白虎门,而不是和聂秋一起回到皇城。
他转过头去瞧身边的人,聂秋额前的碎发仍有几缕沾染了水汽,被蒸腾的热风吹起一角,很快又沉了下去,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连带着那双桃花眼都有了几分迷蒙的湿意。
方岐生看了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再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从教主所居住的地方离开之后,总舵人多眼杂,倒不能像之前那样放肆大胆了。
聂秋就站在方岐生的右后方,始终保持着一步距离,面上不显情绪,腰间挂着含霜刀,手掌随意地按在刀柄上,深褐色的穗子在空中摇晃,与刀身的颜色略显不协调,但这位右护法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似的,唇角含笑,视线却是明晃晃的打量。
按理说这视线有些唐突,但是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叫人挑不出毛病。
挑不出毛病倒是其次,主要是底下的那群弟子们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昨天,教主与朱雀门季门主对峙时说的那番话,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竖着耳朵听清楚了的,先是“管好你的眼睛,别看不该看的人”,这话够明显了吧;然后季门主就冷言冷语地咒了句“魔教历代教主全是孤寡终老”;教主当然不肯受这个气,马上就说“给你安排一个”……
教主和右护法的关系不寻常,这事儿,只要是不瞎,都看得出来。
而且教主之后也没叫玄武门的人把消息压下去,也就代表着,他有意让其他人都知晓此事,别像季门主那样“惦记不该惦记的人,看不该看的人”。
魔教里的美人虽然不少,大多却都是妖艳类,要么就是段鹊那种让人不敢下手的,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长相漂亮、清清朗朗的,就算是男子又如何,是右护法又如何,魔教好多豪放的女子连教主都敢惦记,其他人当然更不怕这些,心里头有点蠢蠢欲动。
一言以蔽之,谁不喜欢将干干净净的人拉下神坛,拖进泥沼染得一身黑。
然后方教主就给所有人都来了个下马威。
存了小心思的魔教弟子们捶胸顿足,只恨相见太晚,可又不敢去和教主争。
昨夜,喜欢教主的女子们、喜欢右护法的女子……以及人数更多的男子们痛饮了一场,边哭边问“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后者听了前者的事迹,顿觉方岐生实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拒绝人那叫一个斩钉截铁、不留情面,说着说着就将刚相中的人抛掷脑后去了。
至于之后不慎凑成了几对,暂且不提。
总之他们现在听着教主与门主谈话,是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喘。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这群人就发现,不止是自己心里好奇,别人也好奇。
你想,魔教教主突然带了个右护法回来,这右护法曾经是大祭司,两人之间还是那种关系,再加上教主又是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谁听了之后不好奇,不想知道里头的故事?
玄武门那头是不可能问出个名堂了,那帮人都是撬不开嘴的。
而左护法周儒是出了名的讲道理——至少在魔教是如此。他平日里起得早,也没有起床气,说话和和气气的,所以,一大早就有人去堵左护法,试图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刚喊了个“左”字出来,眼睛一斜就看见段鹊冷着脸站在旁边,指缝间夹着匿光令。
于是,问出话的朱雀门弟子,心里咯噔一声,硬生生将后半句话转了个弯,拖住身侧的白虎门弟子,打了个哈哈:“左、昨,昨天的气氛太紧张了,幸好教主处理得及时,是吧?”
白虎门弟子因为白虎一事对朱雀门还有点膈应,冷不丁被拉住,抬眼看了看段鹊,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房顶上笑得放肆的十位饲酒女。
然后还是决定搭救一把,毕竟同为魔教中人,可不能被醉欢门糟蹋了。
“啊,对了,青龙门那边让我们过去看看他们新锻造出来的兵器如何,赶紧过去吧。”
朱雀门弟子心里咒骂一声,心想你这话题转得也足够生硬糟糕,与我有得一拼。
那又有什么办法,活命重要,指不定那几个妖女就跟蟒蛇一样直扑过来了。
然后,一炷香的工夫后,青龙门弟子们眼睁睁看着朱雀门弟子与白虎门弟子勾肩搭背地过来了,脸上背上俱是汗津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遭受了何等残忍的对待。
细问之后,青龙门的弟子们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随即,青龙、朱雀、白虎三门,头一次在一件事上面达成了共识。
三门的人各自回去问了门主,然后再偷偷摸摸地溜到约好的地方交换情报。
朱雀门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去问季望鹤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晓,所以没人为难他们。
白虎门的人表示,问石荒,他说不知道,眉头一皱,又问“好奇这个做什么,教主与右护法的事情是你们能猜测的吗”,他们怕被盘问,打了个马虎过去,赶紧走了。
而青龙门的人一向沉稳,不动声色,办事又利索,自然是最后一个分享情报的。
然后他们说,安丕才只是笑,明显知道些什么,可偏偏就是不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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