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的武功都是有目共睹。”张妁上前一步,视线从所有人的身上轻飘飘扫过,笑着解围道,“无论谁输谁赢,诸位都该以喝彩助兴,不是吗?”
经她这么一说,气氛逐渐缓和了下来,凑热闹的人们便后知后觉开始喝彩鼓掌起来。
鸣鼓敲锣,喊声震天,这曲折的比武招亲就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
喧闹过后便是一地寂静。张蕊在帮着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记起一回事来,转头看向张妁,问道:“妁姐,你知不知道右护法和教主去哪里了?”
“在你宣布完头筹之后就离开了。”
张蕊想了想,又问道:“那温展行呢?”
“似乎……当时和他谈完之后,我就没有再看见他的人影了。”张妁说,“怎么问起这个?”
“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张蕊皱着眉头,嘶了一声,“他那么蠢,会不会坏事啊?”
事实证明,张蕊的预感是正确的。
但是遭殃的倒不是聂秋和方岐生,是温展行。
他心中仍存怀疑,觉得那使剑的黑衣侠客就是他一路循迹追来的魔教教主,既然镇峨府那头都不知晓此事,他就只能自己去查了——抱着这样的心思,温展行在比武招亲结束之后,就偷偷地跟上了独自离去的黑衣侠客,因为谨慎,他刻意保持了很大一段距离。
当温展行看到那位夺得头筹的白衣侠客的身影出现在小巷里时,本来没有想太多的。
他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在私底下见面,难道是不服气,重新约战吗?
不过,即使他们有事情要做,温展行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咬了咬牙,心想,打架什么时候不能打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万一追丢了怎么办。
而且这地方本来就偏,四下无人,也是当面对质的好时机。
所以他纠结了几秒,还是决定挺身而出,打断他们,先把疑问解决了再说。
温展行踏出一步,绕过拐角。
然后,他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又缩了回去。
这位教养极好,从未说过一个脏字的人,都忍不住想用脏话表达一下内心的震撼。
温展行用手捂住脸,有惊无喜,吓得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之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接吻?
而且,他们两个不都是年纪相仿的男子吗?
第145章 住手
温展行, 生在巴蜀之地,自小耳濡目染,对辛辣食物也有几分偏好。
温家家教虽然严格, 温展行却能够硬生生从所有温家子弟里脱颖而出,屡次获得夫子的称赞,许多关于礼仪修养的言论也被编撰起来在集市上售卖——不过, 就是没卖出去罢了。
他爹常望着西北方向叹气,摸着温展行的脑袋,庆幸道:“幸好你没长成覃家后代那样。”
那时候兴“别人家的孩子”这么一说。
哦, 忘了说, 温展行就是所有人口中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有些年少轻狂的同辈弟子们气不过, 筹划着,准备半夜三更将温展行暴打一顿。
然后被温展行一锅端了,拎到温家家主面前,让他们各自反省去。
于是, 他这个“喜欢告状”的事情就又传开了,却没人记得他只身一人就把几个人打哭。
边动手, 还边问,知不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了, 背四书五经里的东西给我听听。
那几个同辈的少年涕泪齐下,带着哭腔和鼻音, 断断续续地背,什么“上不怨天, 下不尤人”,什么“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什么“三思而后行”,不背完还不让走。
被拎到威严端正的温家家主面前时,他们其实都是释然的,觉得终于解脱了。
小时候这样也就罢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温展行硬是没有半点长歪的。
如果说他就是个只会读书的尖酸书生,他不是,该动手的时候他不会有丝毫犹豫。
如果说他就是个只会动手的江湖莽夫,他也不是,该动嘴的时候他不会碰长剑一下。
诚然,这种性格貌似是挺好的,但从温展行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一个至交的事实看来,他确实不受别人的待见。书生嫌他动武太粗鲁,侠客嫌他说话多过动手,其他的人,要么忌惮他身后如同泰山一般巍峨耸立的温家,要么就是全然的嫉妒与不平。
但是这个榆木脑袋不在乎这些。
他只追求心中的“道”,至于别人怎么看的,他全然不在意。
现如今,坚定而固执地活了二十年的温展行,头一次这么惶恐、犹豫、焦灼。
他一开始想,两个男子做一些亲密的举动,这正常吗?
然后他又想,古人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夫妻劝和不劝分……
两种念头在温展行的脑中扭打起来,一会儿你占上风,一会儿我占上风,争不出个输赢。
等等。
温展行突然记起,那个黑衣侠客好像就是魔教教主吧,他刚刚虽然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楚是身着黑袍的男子将白衣男子抵在墙上的。
霎时间,风转帆动,他脑中浮现了另一个念头。
魔教教主方岐生,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
就因为比武招亲大会上落败,所以用这种卑劣龌龊的方式报复吗?
温展行压根就没往“为什么那位头筹没挣扎”那方面去想,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他就像是被黏稠的蛛网缠住了似的,越绞越深,完全无法挣脱,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报官?
不行,等到捕快赶来现场,那魔教教主早就阴谋得逞了。
温展行皱起眉头,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覆上身后的清阳剑。
清阳剑的剑柄是冷的,金属特有的冰冷温度让温展行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身前的那一小块地面,咬了咬牙,最终下定了决心。
就算那个人是魔教教主又怎么样,魔教教主就能这么正大光明地欺负人了吗?
路见不平,应当拔剑相助,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纠结和等待之中。
温展行霍然起身,反手拔出清阳剑,习惯性地挽了一个剑花,步伐坚定,大步上前,开口阻拦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虽然性子温和,但是这种时候,语气却严厉起来,可谓是一身正气难污浊。
暗巷中的两个人没有再继续,白衣的那个倚在黑衣的臂弯中,温展行怎么看怎么觉得魔教教主的手臂箍得很紧,所以白衣男子没办法挣脱开——仔细观察之下,他发现白衣男子的头发稍乱,黑发流泄而下,遮挡住面庞,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温展行咬牙切齿,怒道:“方岐生,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强迫别人的事情来,我还说和你好好谈一谈,这么一看,倒是我将你高看了!”
方岐生皱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还装模做样!”温展行确定面前这人就是魔教教主方岐生之后,干脆不同他废话,直接起了剑势,“休要狡辩,快放手!你都把人欺负哭了,以为我看不到吗?”
方岐生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难得不知道从何解释,望着这个正气凛然的大侠,沉默片刻,晃了晃怀里的聂秋,说道:“他没哭,他在笑。”
温展行觉得荒谬,“是哭还是笑,我看不出来吗?你赶快放开他!”
方岐生怒火也蹿了上来,冷了神色,一字一顿说道:“你应该让他放开我。”
“你不松手,他怎么可能挣脱?”
“你没长眼睛吗?他是因为你笑得站不住脚了。”
方岐生失去了耐心,抬手就敲在了聂秋的额头上,脆生生的一声响,他语气不善,警告道:“喂,别演了,你也说两句解释解释,我可不想无缘无故背上奇怪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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