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碾磨之间,沈瑞干脆地将搭在身上的被子推了下去,但不过一个动作结束后又对着连着横纵合线的石砖怔了怔神,片刻后忽然笑了一声,觉着自己大约真是被半个月的禁足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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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总觉着沈瑞被禁足的期间内,朝堂中都之内好似都消停了不少,除却偶尔能听一耳朵今日沈府内又排了什么大戏外,倒是也没什么旁的波澜。
但半个月的时间总归是有尽头的,一晃过去大半,再一晃便要了了到头了。
远行而归的商船也越发靠近中都,消息几乎是一天三次地往回传,先后进了沈府和楚府,倒是在这个已经略有些见凉的时节中烘出些燥意。
就连中都内的那些个商铺也被迫着行动起来,中都内的经商多少年没起什么大变动了,却硬生生被沈瑞搅合出了点花来。
商户们不能说是怨声载道,只是莫名的急躁,也明明不过是个富家公子在玩票,却硬是叫他们心慌,总觉着等到商船回来的时候中都便要掀起些什么风浪般。
可他们却又揣测不出沈瑞究竟要惹出什么风浪来,只能将自己铺子中的物件儿收拾好,尽可能地不叫自己成为浪潮之中被掀翻的破船。
但实质上大部分还是多虑了,沈瑞的目标绝不是叫这些商户活不下去,恰恰相反他是打算把蛋糕扩大,好叫人人都能吃顿饱的。
但现下说出口,听起来便实在像是个不太靠谱的大饼,也就楚家愿意看他画饼了。
叶梅芸几次送了消息过来,大约是有些话不好叫管湘君直接传信回来,才选了个能在中都内执掌的来同沈瑞商议。
“而今中都内的形势,想来不必多言沈公子也是清楚的,即便在江东的一步总归算是稳妥了,但只怕更让人忧心的还是要在中都之内。”
沈瑞难得没摆出那副不着调的模样,逐字逐句地读过了,才铺了纸认认真真地写了回信,看似好像洋洋洒洒地一大篇,实则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箭在弦上,不发就都得死。
叶梅芸同沈瑞打过的交道着实是不多,猛一看见这番论调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到了,几天都再没回过消息。
磨蹭了三四天,才硬邦邦地回了句:沈公子聪慧。
瞧着骂得挺脏的。
但沈瑞瞧见了只是轻啧了一声,却也没在多说什么,他对叶梅芸的行事也略有耳闻,估摸着自己若是叶家子侄,只怕荆条都要敲折不知几百根了。
能容忍他到现在,估计都是对于金钱诚恳且朴实的爱。
多的,实在是不好强求。
春珰从前院回来,递了个油纸黏合的信封给沈瑞,沈瑞拆开上面的蜡印瞧了一眼,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花样,就连露在最上面的绣花都是一模一样的针脚,也不知是那个铺子的手笔。
但他还是伸手给掏了出来,也算是将帕子上绣着的翠玉色的小如意露了出来,心儿上绣着一小点金线,在日光下晃了晃,映射出一点光亮。
沈瑞估摸着按着江寻鹤这般频率来送帕子,他那些个俸禄得有一小半都用来买金线了,这还不算上绣工和布料的价钱。
在不解禁,明帝就要把他最心爱的臣子给饿死了。
沈瑞从怀中掏出先前送的那一个递给了春珰:“拿去屋子里收起来吧。”
原本是从库房中寻了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空匣子,现在也装了大半了,不知道的还当做是给江寻鹤存着些什么嫁妆。
送到沈府的帕子每日都被沈瑞收下,又将先前的收到匣子中,但却一个字都不曾让清泽带回去过。
哪怕清泽都已经跨越了自己心中的障碍,在府门前撒泼打滚,也仍然是被春珰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扇挡在外面。
太过于黏人可不是金丝雀应当有的好品质。
两人瞧着好似都心中有数般,只是平白叫清泽提心吊胆了好些天,一面觉着也实在是个叫自家东家回归正途的好时机,另一边又实在不忍心看见东家巴巴地上赶着。
就连做梦都是沈瑞被禁足前一夜在太傅府的模样,只是这次清泽没有再试图阻拦,而是在沈瑞刚一踏进江寻鹤卧房的时候,他便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三斤重的铜锁将门锁上。
犹觉着不够般,将钥匙丢尽了深井之中——锁死。
醒来的时候都有些精神恍惚了,终于捱到了仔细数着的第十六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便觉着府门外好一阵吵闹。
终于缓过神来看出去的时候,就瞧见那些个百姓小贩们议论着:商船回来了。
清泽一懵,一时之间没想到是什么个商船,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嗷”地一声高叫了出来,随后便在周遭百姓们看傻子的目光中跑回了院子中。
“东家,东家,商船回来了,江东的商船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反正等到他一溜小跑高喊着回去的时候,却同刚打开房门的江寻鹤对上了目光。
他急促地喘了一下,最后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道:“我这便出去雇一辆马车。”
江寻鹤瞧着他一脸懵还不忘要想法子把自己送到沈瑞的样子,眼中生出了些笑意,轻笑一声道:“不必了,阿瑞今日解禁。”
清泽迷茫地“昂”了一声,着实是没想明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难不成沈瑞还能坐着七彩马车出现在太傅府门前不成?
没想到也就算了,真想着了那个场景后,清泽下意识怔了怔,但很快又在脑子里将这个想法团成了一球丢了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要是俩人当真这般黏糊,又何至于禁足半月,一个字都不曾穿回来?
江寻鹤瞧着他脸上变化多端的神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退,转身将卧房的门扇给合上了。
像是一种无声的预示,他再转身过来的时候,便对清泽道:“走吧。”
清泽还想在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跟在他身后。
算了,东家现下的样子,给他些直观的打击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新修缮的门扇被从里打开,外面阔落的街道上只有些百姓,别说什么富贵的马车了,就是连个车轱辘都没看见。
清泽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街道的拐角处传来了的铜铃的清脆声,随后便是熟悉的马车晃入两人眼中。
清泽原本筹措的劝慰人的话顿时哑火,闷了闷后难得真心道:“你们这样的人,属下真的是就不应当掺和进来。”
江寻鹤闻言轻笑了一声,看着那马车缓缓停在了他身前,窗口的帘子被熟悉的手指掀开,露出神情懒散的沈瑞来。
后者轻挑了挑眉,刚要说话,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般,从怀中掏出了那方绣着小如意的帕子探出窗口,不伦不类的摇了摇。
在清泽震惊的目光中,他开口道:“江大人,上来啊。”
第149章
中都的秋日着实是难捱的, 早上恨不得穿着夹袄出门,到了午间又巴巴地将外面的衣袍尽数剥下来,只差寻个无人的地方打赤膊了。
是以大家都在平日穿的衣服外边儿额外添上一件好穿脱的袍子, 清泽身上那件外面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可里边的绒毛却很是精巧。休说是这个时候,便是再过些时日也是穿得的。
但即便如此, 他看着马车上的沈瑞摇晃着那方自己不知道送了多少次的帕子时, 还是从脊骨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想不出什么缘由,但的的确确是被他们两个之间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情趣给吓到了。
他咽了口唾沫, 觉着自己应当说些什么——总不能叫沈靖云挥一挥帕子,自家东家就巴巴得上了他的马车。
那日后若是论说起来,自家东家岂不是显得过于便宜?
是以他颇为认真地清了清嗓子, 一边咳着一边还想着自己应当怎样说才能既显得东家很贵, 又不叫沈靖云恼羞成怒离去。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 他那便宜东家便自己带着笑意应了一声, 抬脚走了过去。
这会儿已经不算特别早了。若不是休沐,只怕现下沈瑞只能到朝堂上去挥帕子。
会不会被明帝下令杖毙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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