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琢满脸敬佩地凑到他身边去小声道:“沈大公子可以啊,今夜的风头都叫你一个人出尽了。”
他又怕被别人听到,只能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张望着四周,试图在别人看过来之前就先挪走。沈瑞垂眼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脑袋抬手轻拍了下,白琢“咻”地一下便将脑袋收了回去,他瞪着眼睛:“你怎么还打人呢?”
沈瑞本来是想要就着他抢风头那句话呛他一句,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白琢摊手道:“很正常,我是纨绔啊。”
“哎你。”
白琢想要跟他争辩两句,又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有伤害的话,只能憋红了脸,撤了回去。
陆思衡无奈地看着两人之间的吵闹,在四下都好似忘了方才的事情时才轻声道:“靖云今日实在是太冲动了些,景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瑞叼着一块糕饼,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谁叫他在乌州的时候卡我的船。”
说罢,又瞅着陆思衡乐道:“放心,他要是也敢给我安排一桩亲事,我便即刻就命人手抄一万份‘景王逼良为娼’的告示贴满中都城。”
白琢刚输了一场,心中颇不服气,现下听见他这番话顿时便来了兴致,阴阳怪气道:“就算是真安排了亲事,那也是人家姑娘倒霉,你作个什么劲儿?”
“白琢。”
沈瑞语调平静地喊了他的名字,白琢原本兴高采烈的反击顿时便安顿了下来,他有些犹豫道:“有什么事情说便是了,这般严肃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
沈瑞“啧”了一声,语调中颇有些不满:“我私以为就算我是个纨绔,也得有点自己选择的权力吧。”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周遭人对白琢认同的目光诚恳道:“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了?”
第153章
白琢捂着肚子乐了半天, 想要再说出点什么,但实在是想不出来句什么正经话,只能摆着手道:“成, 也算是个歪理,那位要是给你说亲,你就问他‘混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且看他怎么答。”
他自己在那臆想完了又觉着场景实在是好笑, 直“哎呦”着倒回到椅子上去。
还没盏茶地功夫呢,纨绔就在他嘴里硬生生变成了混子, 没道理。
但沈瑞懒得同他计较,从盘子里挑拣了一块还算顺眼的点心咬了一口,桃花酱的内陷拉扯出很细小的丝线, 最后崩断了粘在唇角。
沈瑞似有所察般轻舔了下, 没太当回事儿, 又探头接着去瞧那边假模假样寒暄的朝官们。
陆思衡坐在他身侧淡淡地收回目光, 他手边是小太监方送上来的茶水,随手取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递给了沈瑞:“既然不喜欢那酒, 不若喝点茶吧。”
沈瑞闻言看向他的手中,笑着打趣道:“还得是当家人,我们这些个手里边没实权的,而今只能凄凄惨惨地在陆兄这里蹭一口了。”
陆思衡无奈道:“今日宫宴都聚在这园子里, 难免有好事的,你们两个且小心些, 不要被抓了把柄, 枉生后事。”
白琢从小就是在陆思衡的光芒之下长大的, 简直可以说是立在他人生路上的一道界碑般的人物——越过了他就可以即刻得道成仙似的。
闻言顿时老实了不少,两只手都揣在了袖子当中, 在桌案前做得板板正正,至少比听学时的萧明锦瞧着态度好了不止一点。
偏他还跟个小狗腿子似的,管好自己还不够,还一副非要替陆思衡管教好沈瑞的架势,目不斜视地瞅着前边手上却半点不含糊地来扯沈瑞的袖子。
沈瑞手中那半盏茶还没喝尽,被他一扯,顿时洒了出来,好在陆思衡原本就没给他倒太多,只在脸边颈侧晃上了些。
旁边的小太监这会儿算是找到了些自己得逞用武之地,连忙上去道:“奴才带着沈公子去更衣吧。”
沈瑞偏过头瞧了眼衣料上不太明显的两处深色随意摆了摆手道:“不必,擦擦得了。”
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小如意的帕子,随手在衣料上蹭了蹭,将那点水渍压下去了些。
陆思衡的目光落在那帕子上,莫名便觉着那帕子的主人应当是坐在朝官行列中的江寻鹤,而非面前一惯喜好奢华的沈靖云。
再加上先前的那一方,叫他难免心生怀疑,真的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错帕子这样贴身的物件儿吗?
他愰神的功夫,沈瑞已经三两下将理亏的白琢料理了,又将茶盏重新推回到他面前去:“神通广大的陆兄,再赏一杯吧。”
陆思衡闻言回过神来,一边倒茶一边轻声道:“今日竟是不沾酒吗?倒不像你。”
沈瑞伸了伸腿,在椅子上寻了个舒坦的姿势瘫着,漫不经心道:“喝酒误事,我今日在宫宴上可有个才艺要表演呢。”
陆思衡皱了皱眉,猜测他这话中有几分幌子:“什么才艺?”
正逢着这个时候,萧明锦在前面鼓起了勇气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道:“今日中秋宫宴,正是大家同欢之时,儿臣以为不若诸位广献才艺,共庆佳节。”
换做是从前,明帝定然是要猜测萧明锦的主意背后藏着多少个鬼精的沈瑞,但今日大约实在是同景王说话说得心累,略一沉吟倒也允了。
萧明锦完成了沈瑞的嘱托顿时松懈了一口气,高声道:“那不知是哪一位先上前来?”
众人还迷茫着呢,暗自揣测着下萧明锦是否是受了陛下的什么隐晦授意,此番上前究竟是机缘还是祸事,总归是难料,一时之间倒没人先出来应声。
沈瑞脸上生出些笑意,提了衣料走上前的同时,还不忘回了陆思衡的问话:“表演个散财童子。”
“臣愿抛砖引玉!”
明帝现下这园子里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景王,其次就是沈瑞。这是个说话没个顾忌的,又惯是中都内最会惹事的纨绔子弟,谁知道他今日这是又盘算了什么把戏。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此刻阻拦就显着太刻意了些,明帝只能唬着一张脸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今日佳节盛宴,还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沈瑞弯了弯唇角笑起来,保证道:“绝不让陛下失望。”
按理来说,明帝等着的就是这么句应答,但真听见这句话从沈瑞口中说出,明帝倒是先摸出了颗太医给他制的降火护肝丸吞咽了下去,免得一会儿被这混账气死。
“那臣便献丑了。”
沈瑞转过身去,看着底下坐着的世家权臣,目光在江寻鹤身上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收拢回来:“诸位应当都知晓在下有几艘小船才从外面回来不久。”
这话是谦虚了,底下地这些个人们即便没有自己去瞧过,也都听过手下奴仆的回话,自然知道那是个什么排场。
沈瑞也不管底下的嘘声,朗声道:“自然也是带回来不少东西,今日既然是佳节,自然应当取出来些与诸位大人同乐。商船里带回来地东西有上百种,在下特意选了些与诸位大人适配的,每人一个种类。”
说罢,便拍了拍手,早就安排在外面等着的春珰得了命令,立刻便领着一众小太监进来,走近了才福了福身子,命人将箱子都打开。
原本十几个大箱子就够惹眼的了,现下再将盖子打开露出里面金光夺目的各色物件,顿时便听见些抽气的声音。
春珰略沉了口气,才将身后始终捧在手中的托盘献上去,沈瑞从善如流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早准备好的小抄,对着帝后储君好一阵夸赞。
什么“陛下当如万古红日,御领四海”——红玛瑙手串,“娘娘如千秋明月,泽被万物”——夜明珠摆件,“殿下如玉,贤德柔润”——羊脂玉佩。
一通溢美之词被他念得抑扬顿挫,若不是手上还有小抄,明帝差点就真的信了。
他眯着眼打量着沈瑞:“你这又是什么把戏?”
“陛下冤枉,臣只是反省从前行事多有不端,又感怀陛下与诸位大人德才兼备。但既然是想要学习,自然要先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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