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未答,转而道:“此人姓许。”
“哪个许?”
“许子远的许。”
郭嘉怔住了,心中难免浮现出了一些不可思议。
虽常闻许攸许子远贪财之名,但也未想他堂堂一个袁绍麾下谋士,竟会纵容家人做这种买卖……况且他
还是袁绍此战谋主之一。
“当真?”他忍不住问道。
贾诩扯了扯嘴角,“因故来向祭酒借一些会办事的人。”
郭嘉把橘子塞给了贾诩,道:“还得是贾冀州啊!”
贾诩:“……多谢。”
冬,最后一批运粮的民夫扛着寒冬与劳累,不远千里运来了粮草辎重。
曹操亲自过来检查,手指掂量过一袋袋的粮食,最后眼神落在了低着头的民夫身上。
众人皆低头不敢直视司空,曹操却笑了起来,还笑得很是大声,叫外边点的士卒都不由探头过来。
“再坚持十五日!待孤破袁绍大军,不再令汝操劳矣!”
他大声说道。
十五日未至,一个名叫许攸的人便趁夜来了曹营。
“子远!子远!”曹操鞋也不穿了,大笑着跑了出来,“卿来,大事可成矣!”
焦头烂额的许攸看到了曹操的重视,这才感觉冷冰冰的心稍微有了些暖意,他与曹操一同入帐。
其实他前几日还在为袁绍出谋划策,他认为此时曹操主力在官渡,许都必然空虚,应当轻兵奔袭,先夺许都,奉天子以讨伐曹操。
袁绍不允,他一定要先抓曹操。
再然后他东窗事发了,他家人倒卖军粮的事被扒了出来,同袍之间的攻击令他都一下子手足无措,不仅仅是前线的族人,连留守在邺城的家人也被审配逮捕。
他一怒之下连夜跑到了曹营。
真是一出叫人瞠目结舌的好戏。
刚一入座,他便直入正题,盯着曹操的眼睛问道:“袁氏军盛,公如今有粮几何?”
曹操心想他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尤其贾诩前阵子还黑吃黑了那冀州商。
他往高了报:“可供一年。”
“不可能!”许攸当即道。
“半年!”
许攸大怒:“曹公何必相戏!”
曹操扯了扯嘴角,“一月。”
许攸仍在唉声叹气,神色寂寥的站了起来,他说:“阿瞒,我与你也是老相识了,我知你不好过,但此危急之时,何必隐瞒!”
曹阿瞒:……
“须臾将尽。”
许攸坐了回去,他满意的笑了笑。
“我知袁氏屯粮之地,”他说道,“我有一策,可助公立破袁氏!”
曹操握住许攸的手,他说:“子远救我性命也!”!
第137章
许都的诏书与广陵的密报几乎同一时间放在了荀晏的案前。
他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文案,不得不承认他哪样都没想到。
江东孙策为前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所杀。
他模糊的记忆里确实知道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会早逝,却未想是在这个时候,这位曾叫曹操都叹息不可与之争锋的江东之主彼时才不过一十有六,他甚至一直有准备令郡兵南下援助陈登。
那在青徐之战中溜走的孙权……荀晏手中的竹简被荀谌抽走,换上了一碗颜色可怖的汤药。
……可惜了。
荀晏看了又看,忍无可忍将药轻轻放回了案上,他质问道:“阿兄为何动作这般快!”
他确实知道曹操不会久留他在徐州滋养势力,阿兄可能也会对他有些别的安排,但谁能想到会这么快?马不停蹄要将他调回许昌。
“我又不是文若。”
荀谌答道,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自家的堂弟,感觉他活像是一只炸了毛无能狂怒的大猫。
大猫持续扑腾,“这过于仓促,为何不待战后再说?”
荀谌幽幽一笑,坐在了他身边,取过药来慢慢搅拌着,刺鼻的苦药味扑面而来也面不改色。
“可能是张先生说了些什么吧,”他凉凉说道,探了下温度又将那药碗坚定的塞到了荀晏手中,“喝。”
荀晏开始四下张望,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他鼻翼翕动,琢磨着老师都放了些什么药材。
这对于从小学医的学徒来说算不上太难的事,总归他内心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最后算出来这是一碗他吐不起的药。
他用一种壮士割腕的气势一把灌进嗓子眼里。
荀谌见他老老实实喝了才满意的低下了头,却猝不及防瞥见了案上诏书,连忙移开眼神后仍然是看到了其上所说令徐州运粮至官渡之言。
徐州还有粮吗?作为正面对峙数月的对手,他的心底是有一把秤的。
“谌兄长在想调集粮草一事?”
荀晏的声音慢悠悠的传来,他面色憋得泛红,声音却有气无力,喉咙口还在不自主的做着吞咽的动作。
荀谌看不得他这可怜
样,还是从怀里取了块甜口的点心出来。
他想着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活成了公达那副模样,随身带点心就为了哄人……果然弟妹都是债。
“徐州无粮。”他说道。
荀晏接过,却只是舔了舔,他耷拉着脑袋说道:“徐州有粮。”
“粮草何在?”
“世家手中。”
荀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世家豪族手中自然有粮,甚至于越是乱世,他们越要屯粮,可问题是要从他们手中取粮却不是一件易事,稍微做得不好便是惹怒当地大族,进而便是常见的叛乱了。
“阿弟欲如何取之?”荀谌问道。
荀晏笑了笑不答,他撑着脸慢吞吞问道:“兄长日后欲出仕乎?”
“乡野之人,教书育人亦无不可。”
荀谌淡淡道。
“妙哉。”
荀晏赞道,他摇摇晃晃的起身,眼前却骤然一黑差点摔了下去,所幸荀谌手快扶了他一把。
待黑雾散去后才看清兄长有些担忧的眼神,他眨了眨眼睛,安慰的笑了笑。
活像是叫人操心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荀谌冷漠的想着。
又听不省心的堂弟道:“谌兄这脾气去教书,还是得勤习武艺才是。”
荀谌:……
这弟弟他不要了,扔了吧。
荀晏带着他一路去了城郊不远的一处工坊里去。
工坊里人烟不多,只有几个外头打扫的小厮,许是征青州后来得少了,开门便满是灰尘,呛得很。
“先前闲来无事做的一些小玩意。”
荀晏小声说道。
荀谌挥去灰尘,拿起一块小巧的字印,应是胶泥所制,却不知何用。
“不是这个,”荀晏嘟囔着,“这个……还有点问题。”
荀谌放下字印,看向了边上一块巨大的木板,其上雕刻着字样,正是写了一段论语。
有点像是碑刻,但又不是。
碑石的字是阴文正字,这木板上的字却是阳文反字。
荀晏从角落里取了一沓纸来,荀谌望去,有些是墨迹糊了,有些则字迹重叠,直到最后两张……
他看到了两张字迹一模一样的论语。
确实是一模一样,连他那幼弟写字时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天下岂有这等事?
“印刷,”荀晏低声道,“兄长可知印刷术?”
原理实际并不难理解,与印章之类相通,荀谌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但他想得显然会比寻常人更多一些。
“可印多少?”
“一板万次。”
“可印于简牍乎?”
“不可。”
良久,他方才开口道:“清恒欲以之与豪族换粮?”
“晏不知,”出乎意料的,荀晏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遂求问于兄长。”
印刷术是个利器,它可以划破世家与寒门之间的壁垒,自它之后,知识不再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但该不该拿出来,荀晏却一直摸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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