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是朝下被摔开的,导致书页从中间被打开了,他捡起来的时候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敏锐地看到了一个关键词——“医院”。
“你这个地板啊,不好太弄,我觉得最好是给这几块泡得严重的直接换了,”工人师傅结束了检查站起来,“正好马上假期了,要不我今天回去先在库里找一找和您这个地板同色系的给您看看,然后假期您在家的时候,我过来帮你们装?”
宋疏辞的眼睛落在那本书上,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师傅没意识到,还在自顾自道:“大后天您有空吗?要不大后天我来?或者咱们微信再联系,我加您一下吧。”
再一次没有获得回应后,师傅终于发现了异常,他睨着宋疏辞的神色,搓着手问:“您怎么了?是对我这个方案不太满意吗?怎么看您脸色不太好?”
宋疏辞的“没事”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是嗓子哑得厉害。
他又强调似的说了一遍“没事”,却不知道是在对师傅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没事就好,”师傅松了一口气,再次递出了自己的二维码,“那您……加一下我微信?”
宋疏辞怔了一会儿,才把手机递出去,加完微信,他把修地板的师傅送出了门,下楼买了胡椒粉,回来又有条不紊地把那本书和那些被简文明拖出来的东西放回了简雾的抽屉,看起来全程都非常平静。
直到他切牛肉不小心切到手的瞬间,他脸上才出现了第一个表情。
——是疼痛的蹙眉。
他放下菜刀,看向自己冒血的手指。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手机响了。
宋疏辞像是突然醒神,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是简雾和他说会晚回来一点。
简文明还在喜滋滋地吃自己的零食棒,而宋疏辞盯着手机上简雾给自己发的消息,发现他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正常地打字了。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手抖成这个样子。
他试图去思考他的手抖是因为切到了神经肌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但他很快发现,他没有办法思考。
直到快半个小时后,咔擦一声,是钥匙插进门孔的声音,简雾回来了。
“你在家怎么不回我消息?”
简雾瞥了眼沙发上的男人,换了拖鞋走进来。
因为在楼下平复了很久的情绪才上来,他看起来很淡定,已经看不出方才在他心里盘桓过的惊涛骇浪了。但他的心情依然很复杂,他恨不得直接找宋疏辞聊一聊他在车上思考的全部,想问一问宋疏辞是不是至今仍困在少年时代的阴影里,可他又怕自己贸然开口会适得其反。
这样的纠结下,他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宋疏辞的异常。
直到他走进厨房,看见了菜刀上的血迹。
很显然,那不是属于牛肉的血迹。
他顿时停下了脑海里过于复杂的思考,匆忙转身去看坐在沙发上的宋疏辞,才发现男人把手悬在垃圾桶上方,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气。
“你把手切了!?”他立马去电视柜下面翻纱布和碘伏,宋疏辞见状轻声道:“没事,已经凝住了。”
话是这么说,简雾还是打开碘伏坐到了他旁边,一边说“你怎么不处理一下”,一边轻轻地拿沾过碘伏的面前擦拭着他手指上的创口。
等到把宋疏辞的手指包得如同木乃伊之后,他才去看宋疏辞的脸。
然后他发现宋疏辞身上跟脱水似的,全部都是冷汗。
“这么疼吗?”简雾说,“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
宋疏辞的声音还是很低:“还好,不疼,伤口不深,应该不用。”
“我觉得还是得打——”
“简雾。”
简雾话没说完,让宋疏辞给打断了。宋疏辞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很奇怪的一声。
简雾没来由地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怎么了?”他问宋疏辞。
可是男人没有回答他,宋疏辞只是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眼底藏着很深很深的情绪。
简雾攥了一下沙发垫。
他还没来及再次开口,宋疏辞忽然站起来,简雾往前凑了一步,看见宋疏辞转身拉上了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窗帘。
房间的光线减少,屋内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他注视着宋疏辞握着窗帘迟迟没有转身的背影,想主动说些什么,宋疏辞却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似的,蓦地回头,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软,宋疏辞还是帮他垫了一下头,简雾下意识喊了句:“你小心你的手!”
宋疏辞的眼神落在他的腰腹之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我的手才流多少血。”
简雾心里咯噔一下。
他觉得他可能猜到怎么回事了。
可是他显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让宋疏辞知道这件事。
简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有些紧张地下意识挣动了一下,宋疏辞直接压住了他的腿,伸手去攥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简雾咽了口唾沫,垂下眼,看向抓着他衬衫的手。
宋疏辞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落在他最下面的扣子上,他应该原本是想一颗一颗解开的,可或许是因为他手抖得太厉害,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支撑他反复做解扣子这个动作。
他突然崩溃般拽着两个衣角直接扯开了他的衣服。
简雾听到丝线被扯断的声音混杂着扣子崩开的声音,与此同时,暴露在宋疏辞眼前的,是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腹部,和那光滑的皮肤上,一道经年日久的疤痕。
那是缝过线的创口,从来都不是什么纹身。
第66章
静止的半分钟。
看戏的简文明都吓得弄掉了嘴里的零食棒。
“为什么?”宋疏辞的声音很轻。
“你那么怕疼,当时我想让你陪我去打耳洞你都不敢,你怎么敢……”他摇了一下头,像是想不明白,“怎么敢去给人挡刀?”
简雾垂着眼,看向宋疏辞想落、却又不敢落在他身上的指尖,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握住了宋疏辞的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疏辞的声音有些艰涩:“那是什么样?”
简雾避开了宋疏辞的眼神,“那个刀很小,就是一把美工刀,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
“没受什么伤?”
宋疏辞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地挣开简雾的手,他的食指按在简雾腹部的皮肤上,每说一句话,就指一个部位。
“这里是肝。”
“这里是脾。”
“这里是……腹主动脉。”
“你想过没有,哪怕是美工刀……”他哽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吼了一声道:“你怎么敢的!”
腹部的手指冰了简雾一个激灵,宋疏辞的情绪也激起了他的情绪。
“我这不是没事吗?”他也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幻想一些没发生的事情呢?而且那是我的学生,我是他的老师,你难道要我看着别的小孩拿着刀霸凌他吗?”
“没事?简老师,”宋疏辞闭了闭眼,仿佛冷笑般刻意咬重了“老师”两个字,“你可真是伟大。”
“宋疏辞,你能不能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简雾推开他坐起来,重新拢了拢身前的衣服站起来,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以为是学生间的小打小闹,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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