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理我了吗?”
他犹豫着把这几个字输进和宋疏辞的聊天框里,全部输完,又把手指悬在了删除键上,可他到底还是没有按删除,而是按了发送。
宋疏辞一直没有回。
简雾隔几分钟看一次手机,最后终于困得睡着了,但他睡得并不沉,半梦半醒间,他又突然惊醒,下意识就抓起了手机,可依然没有消息。
宋疏辞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一瞬,简雾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摸着跳得飞快的心脏,看了眼时间——早晨四点,这时候给宋疏辞的室友或者同门打电话不合适。
但他也没有了再睡的心情,索性起来坐了会儿,直接乘着最早一班的地铁去了A医大。
宋疏辞平时工作的实验楼有门禁,他进不去,只好站在门口等,他来得实在太早了,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一直到快八点,人才陆陆续续多起来。
他没见到宋疏辞,倒是看见了他的室友。
“曾学长!”简雾追上去,跟宋疏辞的室友曾旭打了个招呼。
“简小雾?”
因为宋疏辞在他们面前都是“简小雾、简小雾”的叫,所以曾旭也就跟着这么叫了。
“你来给疏辞送东西吗?”他知道宋疏辞搬出去了,大部分时候都和他这个小学弟住在一块儿。
“嗯……”简雾没提他们吵架的事,含糊过去,问:“他在宿舍吗?”
“在啊。”曾旭下意识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按这两人的关系,宋疏辞在哪儿怎么都轮不着简雾来问他,他看简雾手里也没拿什么东西,不像是要制造惊喜的样子,再结合宋疏辞似乎两天都待在宿舍,他突然觉得情况可能有些复杂。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还挺喜欢宋疏辞的这个小学弟的,故而多关心了两句,“要不我把宿舍钥匙给你,你去找他?”
“没事,”简雾笑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扯了一次嘴角,“真没什么事,不用了。”
第一个笑是真心地为宋疏辞的安全松了一口气,第二个笑,是意识到宋疏辞没什么事只是单纯不想理他后,强撑出来的苦笑。
“我就随口一问,不是来找他的。”简雾说,“他最近挺忙的,我还以为他在实验室呢。”
“哦……他这两天都没做实验,”曾旭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微妙,但硕博阶段的室友分寸感和边界感都很强,所以他也没再多问,只说,“那我先上去了,你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或者要钥匙的话,随时找我。”
“好。”
曾旭点了点头,准备走,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了个熟人,“卢老师!”
来人是宋疏辞的导师卢礼诸,虽然不是曾旭的导师,但是同在一栋实验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读了这么多年书也都认识了。
简雾跟着他望过去,看见卢礼诸跟曾旭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脸上。
简雾偶尔会来A医大找宋疏辞,所以也撞见过卢礼诸几次,但基本都是他打个招呼,卢礼诸再点点头地回应,他一直觉得卢礼诸对他是没什么印象的,可这次,男人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叫出了他的名字:“简雾?”
“卢老师。”简雾跟他打了声招呼,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见卢礼诸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曾旭主动道:“那我先上去了老师,回见哈小雾。”
简雾跟他挥挥手告了别,转过头来,对上了卢礼诸有些严肃的目光。
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您认识我啊。”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卢礼诸看着他的脸:“我那个不争气的学生隔段时间就在朋友圈发一次你的照片,我想不认识也很难吧。”
第57章
这师徒两人还真是一脉相承的阴阳怪气。
简雾抿了下唇,想起了和宋疏辞换头像的那天,被他同时关上的朋友圈。
“你这会儿有空吗,我们聊聊?”卢礼诸说。
卢礼诸这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能和他聊什么,简雾心里只能想到一个宋疏辞,他本能地觉得这可能不会是一场很友好的对话,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他们在A医大附近的咖啡馆坐下,卢礼诸要给他点咖啡,他害怕自己又失眠,只要了一杯水。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你,那我就直说了。”卢礼诸看了眼表,又看向简雾,“不知道宋疏辞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对你们两个恋爱这件事情意见很大。”
男人的身形并不高大,但眼神很犀利,这个年纪的人才骨干大多都是正当年,尚未沾染上太多校领导打太极的官腔,说话都很直接。
简雾看向他:“知道一点。”
“在你来A市之前,宋疏辞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一点走,课题推进得很快,你来了之后,他走得更早了,来得也更晚了,更不说好几次周末我都找不到人。”
卢礼诸皱着眉道:“他的课题被抢发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发生这个事,当然有运气不好的成分在,但是我个人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宋疏辞这一年分了太多的心到别处,这样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你或许觉得我苛刻,那你大可以来我们实验室看看,我是不是最早来,最晚走的人,是不是无论什么时间来实验室,里面都有人。你不要觉得我是压榨宋疏辞,我组里还有临床的学生,别人每天早上八点查房,白天要跟手术,晚上还能在我这里做实验做到两三点,他们就不辛苦吗,不想谈恋爱吗,谁不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呢?”
“这里是A市,到处都是天才,随便往人群里扔块砖就能砸死一个硕博生,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追求爱情,但是简同学你要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们这种没关系没背景的人,想出人头地,就是得拼命的,想成功,必然得牺牲一些东西。”
“我今年四十三了,我前妻跟我离婚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再婚,我失败的婚姻让我领悟的最深刻的道理,就是人顾了一头,就顾不了另一头。”
“当然,我们院里也有很多教授夫妻,那是因为人家两个人可以统一步调,互相帮助,这种情况,我是不反对的,但是很明显,你不是这样的人。疏辞是个很有能力的学生,有天赋,也肯努力。”
“简同学,”他往前靠了靠,是一个侵略性很强的姿势,“你不能帮助他,至少不应该耽误他,你看我说的对吗?”
简雾看向眼前清瘦的男人,除了沉默,只有沉默。
卢礼诸的发言很强势,基本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直到他全部说完,简雾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最憋屈的吵架,就是意识到,对方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
他甚至都没办法生卢礼诸的气,因为卢礼诸的言论甚至都算不上是在攻击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他没有办法反驳这个事实。
这一年宋疏辞就是花了很多时间在他身上,而他也确实不喜欢、也没办法陪宋疏辞当卷王。
而比起卢礼诸的想法,其实他这一刻更想知道,宋疏辞心里有没有过一瞬间,也产生过和卢礼诸一样的念头。
应该有过的吧。
他想起他大学忙社团放弃了转专业的时候,宋疏辞和他说的“你能不能多花点心思在正事上”,想起他说他不想读研的时候,宋疏辞有点无奈的一句:“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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