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雾往后靠了靠,眼神落在云上。天上有一行鸟飞过,他认不出是什么品类。
他想了会儿,也用简家人的春秋笔法,半真半假地对他妈说了句:“可能是因为一窝燕子。”
简玉从简雾这句里听出了自家儿子对于她拐弯抹角的小小反抗,弯了弯嘴角,索性也不打哑谜了直白道:“疏辞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分开不是什么原则上的矛盾,你们俩也都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人的话,其实也可以重新试着处处。”
简雾有些震惊地看了他妈一眼,显然对他母亲的观念转变感到十分意外。
“你也别那么看着我,”简玉说,“前些日子你爷爷走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和孩子犟一辈子,到老了遗憾,好像也怪没意思的。而且你遗传了你爸的犟脾气,我和你拧巴,大概最后也是两败俱伤。”
“妈以前怕你被别人嚼舌根,总想逼你做个‘正常人’,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觉得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许阿姨说得也对,反正你也不能返回去喜欢女孩儿了,与其找个我不认识的,你还不如和小宋在一起呢,至少是知根知底的人。”
简雾的母亲是独生女,结婚那会儿她父母表示只接受入赘,简雾他爸这么个一辈子软脾气的人,唯独在这件事上硬了一回,哪怕入赘也要和简玉在一起,结果气得他爷爷奶奶从此不肯再见他爸,直到他爸查出胃癌晚期,简雾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爷爷奶奶。
前不久他爷爷病危,他和母亲赶回去照料,老人家走前抹了两把泪,只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儿子赌气了一辈子,一直到咽气前都还在叫他爸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早逝的儿子真的来接他了。
简雾想起来,那天简玉似乎确实是颇为动容的,没想到她竟然自己一个人想了这么多。
只是迟来的理解到底是迟来了,他和宋疏辞从前不会随着父母的心意改变,以后就更不会了。
“妈,”简雾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那天楼道里和宋疏辞的争执,“这事儿你和许阿姨都别多想了,我俩真不可能了。”
或许早有预料,又或许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简玉也越来越不愿意说教孩子了。面对简雾干脆利落地回绝,她只是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我也就是梦见你爸了,随口一提,你别有什么负担。”
她见简雾不想继续谈这件事,主动转开话题道:“小雾,其实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简玉看了眼赵彬去厕所的方向,“我和你赵叔叔……打算领证了。”她低头笑了下,“也不知道你爸是不是为着这事儿才来梦里看我。”
简雾先是愣了愣,才道:“赵叔叔的儿子不闹了?”
赵彬和他家情况差不多,他妻子早年因病去世,留下自己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他才开始交际,然后认识了他妈。
其实两位长辈去年就打算结婚,但是赵彬的儿子一直不同意,所以就耽搁了。
“你上次找他聊过之后,他好像就想开很多了。”简玉说。
“那是好事儿啊,”简雾笑道,“恭喜啊,妈。”
他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岁月不败美人,饶是经历了他父亲的早逝和他出柜的双重打击,一个人把他从初中带到大学,简玉女士依然还是优雅美丽的模样,只是鬓间的白发越来越多,漂亮的大双眼皮旁也生出了层层叠叠的皱纹。
他知道,一半是为他父亲长的,一半是为了他。
好在他妈现在又遇到了一个能陪伴她的人。
“其实妈总觉得有点愧疚,”简玉说,“当时赵家的孩子不同意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也担心过你会不同意,没想到你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就让我想起几年前你和小宋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如果不是我老反对你们,可能你现在也有人陪了。”
“哎呀,”简雾见他妈还在纠结这个,忙道,“人都是在变的嘛,谁都不可能预料以后的事情,你老按现在的想法批判以前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我都说了这和你没关系,您能不能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扯啊,再说了,您儿子这么大一人,又不是没网络没娱乐,还能寂寞死不成?”
他站起来,显然是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谈了。
“咱俩找赵叔叔去吧,他去厕所这么久,别是迷路了。”
简玉被他扶起来,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唠叨。
解决完肠道负担的赵彬刚身心舒畅地从厕所出来,就看见两人都来找他了,他惊讶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见简玉没说话,他又敏感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妈热着了,觉得坐着有点闷,”简雾搪塞道,“我就陪她走走。”
“那我陪你俩买雪糕去?”赵彬提议道,“我刚看到那边有卖巧乐兹的,小玉喜欢吃的。”
论哄简玉这件事,赵彬比自己擅长,看到简玉又笑了,简雾才松了口气,抽着空看了眼手机。
娄溪前段时间和他说找着房客了,想找时间过来看房,但会考将至,他一直忙得很,回家了只想躺着看会儿无脑综艺,实在是不想招待人,好不容易有了个五一假期,他还得陪家人,自然也顾不上房客了。
好在娄溪是个热心肠,说干脆由他带人来看房子,如果觉得可以,就先把合同签了。
简雾索性就把签好名的租房合同给了娄溪,让他帮着处理。刚才娄溪给他发了好几个消息,说是看房的人来了,问他要不要打着视频一起看,结果他那会儿忙着和简玉聊天,完全没顾上。
这会儿他把消息回复回去,娄溪说那人已经走了。
他给娄溪打了个电话:“怎么样?”
“他挺满意的,”娄溪说,“合同已经签了。”
“这就签了?”简雾说,“不用跟我见见面吗,就不怕我不是个好人?”
娄溪笑了笑:“主要这不是考虑着五一之后我就不在这儿了嘛,你后面也只会越来越忙,更没时间管这些,所以我干脆就让他签了。我和他说了,你是咱们附中的老师,人靠谱着呢,而且我也和他说了,首期合同三个月,你俩要是处不来最多也就互相忍三个月。”
和其他房东不一样,简雾更倾向于第一次签约签三个月的租房合同,主要考虑到毕竟是和他住一起的人,如果生活习惯合不来,这钱赚着也是糟心。
“谁会和我处不来,”简雾跟他开玩笑,“处不来就是他的问题。”
“确实,”娄溪十分支持,“没有人比简哥更好相处了。”
他说着给简雾发过来一笔转账:“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不过我说你在旅游,可能没空看手机,所以他先把钱转给我了,总共三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简哥你收一下。”
简雾“嗯”了一声,打开手机收了钱,又问:“他什么时候入住?”
“本来现在就可以,但他听说你最近不在,就说要等你回来了再搬过来。”娄溪体贴道,“我和他说了,让他假期最后一天来,你应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我倒数第二天就回来。”
“行,简哥你放心,我卧室的清洁已经做干净了,他到时候过来直接住就行。”
“辛苦了,”简雾又关心了句,“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过夜火车。”
“今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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