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学的时候,最后一名也可以和第一名愉快地谈恋爱,可成年人的世界是如此残忍,只要稍一落后,两个人之间就会横亘出难以弥补的差距。
丢人吗简雾。
一段恋爱谈了七年,谈成了对方的绊脚石。
他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太阳正烈,可他却觉得很冷。
他又给宋疏辞打电话,他没有按那个直接拨打的按钮,就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仿佛这样,电话就更容易打通。
他打了一个小时,依然是事与愿违。
房东又在催他的房租,而与此同时,程仙又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他昨天联系不上宋疏辞,所以硬着头皮又去找程仙借了一次钱,准备先把房租交了,可这会儿,他却忽然觉得很累。
简雾在原地站了很久,看A医大熙熙攘攘的医学精英们行色匆匆,直到腿有些僵了,他才转身离开A医大。
他先是到附近的营业厅重新办了一张电话卡,又点开手机,随便买了一张从A市出发的机票。他甚至都没去看终点是哪儿,只看价格很低就买了。
回到家后,简雾给万岁办了特殊邮寄,又开始收拾行李,他先是收了几件衣服,然后又转到书桌前,那里放了他的备考书,还有很多宋疏辞送给他的东西。他拿起那枚纸戒指放进行李箱,可是准备合上行李箱的时候,他眼睫颤了颤,又从一堆衣服里把它扒出来,丢回了桌上。
最后他只拿走了宋疏辞给他写的二十四封生日信。
那天晚上,他在这张床上躺了最后一夜,意料之中的,他根本没有睡着,四点左右他起床,然后难得奢侈了一把,打车去机场赶早晨七点的航班。
他不知道另一头,在电脑上扑了三天的宋疏辞终于把那篇被抢发的文章写完了。
他和简雾吵架的第二天,就被卢礼诸一顿电话轰炸。医院求婚后,他勉强挤了很多时间陪简雾,好几次卢礼诸给他打电话他都挂了,或者晚上也不在实验室,把卢礼诸气得七窍生烟,勒令他必须马上把文章写出来,不然就把一作给别人。
宋疏辞不想去实验室,就在宿舍写,卢礼诸没看到他,就不停地给他打电话,宋疏辞也烦,直接跟他吵了一架,把手机设成静音丢在了一边。
设置静音前,他其实看了一眼和简雾的聊天框,但简雾什么消息也没给他发。
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在冷战这件事上,他从来都不是简雾的对手,先道歉先求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他。
但没关系,他想。
等他把这个文章写完,他应该就能调整好心情,回去找简雾求和了。
折腾了三天,他终于把文档传到卢礼诸的邮箱。
去摸被丢到上铺的手机时,他的手机已经没电了。他刚插上充电线,就被未接来电的数目吓了一跳,而很快,他就看见了简雾给他发的两条消息。
一条是前天的——你不想理我了吗?
一条来自昨晚——我和房东说了退租,房东说最晚留房到明天,你记得去收东西。
他的心突然变得慌乱起来,拿着充电宝和手机便往外冲,他也顾不上这会儿许多同学还没起了,还没走出宿舍楼就给简雾打电话。
简雾接得很快,让他暂时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他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机场的提示音。
“你在哪儿?”他的嗓子哑了一下,差点没能发出声音。
简雾停顿了很久,才说:“机场。”
宋疏辞的脑子一下炸了:“你要去哪儿?”
“我们分手了,宋疏辞,”简雾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温和,“你不需要知道我去哪儿。”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我在写那篇文章,我——”
“不重要了。”简雾打断他。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淡,如果不是站在他面前,完全没办法察觉他的泪流满面。
“你在哪个机场,我马上来找你。”宋疏辞说。
“我还有十分钟登机,你赶不上的。”
“那你别上飞机,你等我!”
“机票很贵的,”简雾说,“等不了。”
“你非要走吗?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国,还做梦说……要一起去斯德哥尔摩领奖吗?”
去斯德哥尔摩领奖……是,他们去看完钻戒的那个晚上,牵着手在水边散步商量未来的时候,他确实也这样玩笑过,他是不会当真的,但宋疏辞或许真的会这样幻想。
简雾闭了闭眼,脑海里又闪过了卢礼诸的话,和那个让他痛苦的猜测与念头。
果然,宋疏辞的理想爱人,应该是能和他一起站在科研巅峰的人。
“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他用近乎冷漠的语气,往宋疏辞心上插了把刀。
“你如果想实现这个梦想,可以去找别人。”
“那你呢,你要去哪儿?”
“我?我当然是去找个有钱的,能养着我躺平的,能允许我闲着的人啊。”简雾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至少……能让我不用大半夜到处找人借房租,不是吗?”
“简雾……”宋疏辞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不要赌气。”
“我没有赌气。”
“那你别上飞机,简雾,”宋疏辞的声音压抑着崩溃,他像是穷途末路,只能试图用色厉内荏的威胁来挽留,“你要是敢上飞机,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你。”
简雾的眼睫很重地颤了一下。
“哥,”他做了个深呼吸,“前程似锦。”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拔掉卡丢进了垃圾桶,没让自己再有任何听到宋疏辞说话的可能,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反悔和心软的余地。
他在飞机上看着那座繁华的、耀眼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第一次来A市的时候。
那天他惊喜又兴奋拉着宋疏辞坐了一天的地铁,感叹说:“原来地铁长这个样子,好有意思,A市真好,还有地铁可以坐,不像B市,就只有公交车。”
然后六年之后,他在晚高峰的A市地铁上被挤成人干的那一刻,却怀念起了B市的公交车。
A市终于离他越来越远,即将飞向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在飞机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这样的落幕,真是狼狈至极。
第58章
车窗始终紧闭着,密闭的环境让所有气味和声音都格外得清晰。
简雾反复呼吸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声音和情绪都变得平静。
“宋疏辞,你能理解吗,如果我们没有那层关系,我就不会觉得那么委屈,如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邻居,那么被忽视也好、打不通电话也好,都不会让我难过,有人说被我耽误了,我只会说去他大爷的,可是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我是真的会自我反思。”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人生目标也不一致。”
“我痛恨自己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一次又一次地做不喜欢的事情。我更痛恨自己在另一个人身上产生依赖的感觉,依赖就会落空,会让人变得软弱。”
他低头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又望向宋疏辞:“你不是一直很好奇离开A市我去哪了吗?”
他说,“我其实去了不止一个地方。”
“最开始,我去了一座消费水平很低的城市,租了个很便宜的小单间,就在家打游戏、睡觉,没钱了我就去摇摇奶茶,刷刷盘子,或者去便利店上夜班,也试过送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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