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拿话筒,就跟着BGM瞎唱:“请告诉她,我不爱她,笑着难过自我惩罚。想终止这一切挣扎,狠了心说真心谎话……”
这个姿势卡着声带,发声实在是有些困难,虽然他基本功在,不至于唱跑调,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变形。
他望着天花板,哑着嗓子唱了几句,似乎是被自己的嗓音逗笑了,又似乎本就想笑,索性不唱了。
天花板上的灯球闪烁得光怪陆离,晃得人眼睛发花,不知道为什么,这光分明是彩色的,却老是让简雾想起医院里刺目的白炽灯。
在他的印象里,医院的白炽灯好像总是很陈旧,本该纯白无瑕的光里也因为这点儿陈旧,总显得有些泛黄。
他在这样泛黄的白光里见过他父亲高度疑似胃癌的检查单,也看过宋疏辞胃溃疡出血的胃镜报告。
简雾很讨厌这种颜色的光,这种白底泛黄的光,哪怕是打在一向皮肤冷白的宋疏辞脸上,也会给人蒙上一层晦暗土黄的面色。
那时候他和宋疏辞关于他的去向问题已经产生分歧有一阵子了。他们偶尔会争辩,每次争辩到最后就会争辩到床上,然后在高.潮迭起的恍惚里,默契地将此事暂时搁置,再到下一次又爆发。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根本没办法争辩。
宋疏辞很忙,那段时间格外忙。不止忙实验,还要忙着出去喝酒。
简雾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不管什么样的圈子,哪怕是外人看来最象牙塔的科研圈,也是充满着官僚主义和酒桌文化的。
学术圈的任何研究成果都很强调首发,宋疏辞做了好几年的课题和人撞车,又被抢发,这种倒霉事没办法和人说理,只能把课题停下来收拾收拾已有的成果,尽可能地快速发出来止损。
为了不让这几年白干,尽量勉强发个高分的期刊,宋疏辞的导师卢礼诸靠着自己的人脉关系,带着宋疏辞到处找人求爷爷告奶奶,希望能获得一些推荐或帮助。
师徒俩分工明确,他负责舌灿莲花地奉承人,宋疏辞是科研圈的后辈,没资格说话,只能负责喝酒。
喝得多了,回家就吐了血。
那晚简雾从睡梦中被厕所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着马桶里晕开的红色痕迹吓得面色惨白,连夜打着车把人送到了医院。
无痛胃镜的麻醉醒的时候,宋疏辞就靠在他的肩上。
他拿着报告单的手轻轻发着颤,反复和宋疏辞说:“发不了高分的文章没关系的,不能按时毕业也不会怎么样的。”然后把宋疏辞想抬起来的头重新按回自己肩膀上:“靠我一次怎么了?”
宋疏辞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叹气,最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捏着他的手指对他说:“简雾,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简雾盯着那张报告单不说话,宋疏辞亲了亲他的侧脸,又从他手里抽过那张报告单,手臂环过他的脖颈,两只手在他胸口折纸。
直到他把那张报告单折成一枚戒指,戴在了简雾的中指上。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据说真正的分手前,总是会出现一次回光返照。
这场求婚来的猝不及防,毫无准备,却仿佛是牵引着两人的最后一条线,试图以饮鸩止渴的方式,来挽救这场濒临破碎的恋爱。
就像他们用激烈的性.爱,来掩饰深埋已久的矛盾那样,期盼着这样就能一切如初。
简雾记得最后他说了“好”。
也记得他们正式分手的日子距离那个晚上……仅仅过去了十七天。
第25章
四月十三号下午,阴雨连绵了小半个四月的B市终于放了晴。
当最后一团孤军奋战的乌云也消失了,日光终于肆无忌惮地洒了下来。
午后的困倦未消,简雾在走廊上蹦了两下,试图让自己恢复点清醒,又喝了几大口冰可乐,脑子才终于有了点复苏的迹象。
他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走进教室,上课铃声正好响起来。还没等他放下水杯来句开场白,平日里总是拖拖拉拉起身的小孩们居然“唰”得全站了起来,跟冒出来的雨后春笋似的,齐刷刷的。
刚还半迷瞪的简雾一下子就清醒了:“你们干嘛呢?”
一群青春正好的小孩们只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简雾侧身看了眼班级的门排号,纳闷儿道:“没走错啊。”
他这边话音刚落下,班里带头的班干部突然喊了一声:“一、二——”
“简老师生日快乐!”
整齐划一的声音突然同时在教室内响起,一张张望着简雾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像是比外面的日光更盛。
简雾先是愣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翘起嘴角,笑着压了下手:“谢谢了,大家请坐。”
“今天特别齐啊,”简雾放下教案,低头望向他们,“排练过?”
一群学生们嘿嘿笑,也不解释。
简雾索性自己找答案,他回头看了眼黑板左侧最边上用粉笔写着的课表,他的课前面排着节体育。
简雾一下就明白过来,笑着问他们:“贺老师和你们说的?”
见他自己推断出来,有藏不住话的已经开始交代了:“贺老师说今天是你生日,让我们祝你生日快乐!”
还有人道:“贺老师还给我们排了几遍,说如果整齐的话,我们下次体育课可以少跑两圈!”
简雾听着贺咏拿减跑圈来哄孩子们,无奈地笑了笑。
等下了课,不用他去找贺咏表达谢意,热情的小贺老师已经自己来他办公室了,跟他一块儿凑上来的还有凌梦。
贺咏仿佛求五星好评的客服,拉着他便问:“怎么样简哥,开心不,打几分?”
简雾看了眼两人,问贺咏:“你俩的主意?”
“当然是我的主意,”凌梦挑眉邀功道,“贺咏能有我这么细心吗?”
简雾扬起嘴角,对他俩道:“谢了哈。”
“怎么样,感不感动?”凌梦问。
“感动,”简雾相当真情实感道,“感动得要死了。”
“还有更感动的,”贺咏说,“今晚我和梦梦姐请客,隔壁烧烤店走着?”
八百年没认真享受过一次生日的简雾彻底愣了:“啊?”
“简雾,其实我俩都发现了,”凌梦说,“你最近情绪好像一直比较低落。”
“哪有。”
简雾反驳完,似乎是怕说服力还不够似的,又加上一句:“你们真想多了。”
见凌梦和贺咏满脸写着不信,简雾尝试着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可能是……老下雨、天气差、气压低,或者星座犯冲,太阳磁场变化?反正我真没不开心。”
“行了,你跟我俩还装什么。”凌梦说,“总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先忘记吧。我今天可是点了两桶啤酒,不喝好不准走。”
凌梦和贺咏给简雾筹办的生日Party相当精致,烧烤店的小包间被各种气球彩带包装起来,显得格外热闹。
简雾好多年没这么过生日了,一进门直接让闪光的彩带晃了眼睛。
大概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简雾暂时忘却烦恼,凌梦上来就给简雾倒了一杯,“不醉不归。”
简雾接过酒默默质疑道:“我没记错的话,明天还是工作日吧?”
结果他话刚说完,凌梦就给他塞了一把菠萝肉串——这家的菠萝肉串是一绝,简雾带他们来吃过一次之后,这里就成了他们几个最喜欢聚会的烧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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