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辞拉开阳台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身形修长的青年穿着件校服上衣,盯着一盆青叶发呆,月亮漏出的光淡淡地洒在他的头顶和后颈上,似乎也不忍打扰这一刻的静谧。
他的眼神动了动,往前走了两步。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简雾收了眼底复杂的眼神,转头看向来人。
男人鬓角湿漉漉的,额前的碎发被拨至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见简雾盯自己盯得认真,宋疏辞揶揄了句:“不用检查了,真的擦干净了。”
简雾重新看向梅花,没理他耍流氓。
宋疏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了句:“是那盆梅花吗?”
简雾顿了顿:“是。”
他俩打哑谜似的聊着,却又默契地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宋疏辞面对着他,手绕过去给他披了件外套:“外面冷,你穿短袖容易着凉。”
“哪儿那么容易着凉。”简雾话是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把外套穿上了。
“你刚身上那么烫,现在又吹风,一冷一热不着凉就怪了。”宋疏辞沉稳冷静的声音像是关心,可对上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分明是在调情。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简雾好不容易心静了静,和他对视了一眼耳根又烧起来。
“舒服吗?”男人偏要多嘴。
“宋疏辞——”
“不想说就算了。”
这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是在故意撩拨人,却能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是什么正人君子。
简雾瞪了他一眼,宋疏辞却像是感慨道:“这么多年了,又不是第一次,你对这种事为什么还能这么害羞?”
简雾反驳他:“谁一直害羞了?”
宋疏辞不知道从这句话里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嗯,是我不严谨。”
阳台上太空旷了,宋疏辞的声音夹杂在风里,被夜色镀上了几分低哑,他这话一出,简雾大脑里闪过的回忆碎片突然让氛围变得暧.昧起来。
他强装镇定地模仿着宋疏辞不经意的口吻道:“反正我乐意。”
宋疏辞点了点头:“挺好的,我也乐意。”
简雾不说话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安静片刻,宋疏辞的目光落在枝繁叶茂的花树上,先转了话题对简雾道:“这几年它还是长高了不少。”
犹豫片刻,简雾还是接了他的话:“嗯……花盆都快装不下了。”
“你准备把它运到哪儿去?”
“我家楼下,”简雾解释道,“它现在太大了,养花盆里营养不够,这事前段时间我妈就和我说过一次,我就在我家小区楼下找了块合适的空地,和物业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
“你家楼下?”宋疏辞微挑了下眉,“为什么不是简姨家楼下?”
简雾抿了下唇:“这很重要吗?”
“我能问一下,这是在我回来之前还是之后决定的吗?”
“……之前。”
简雾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了句:“我妈和赵叔叔要结婚了,我觉得……也是时候把它搬走了。”
“好,”宋疏辞弯了弯嘴角,“我和你一起搬。”
“你想好怎么把它运回去了吗?”他问。
“叫个小货车,或者三轮车?总之得是敞开的。”
“现在还有三轮吗?”
简雾主动道:“我去楼下打听打听。”
出乎宋疏辞预料,没过多久,简雾就用他的好人缘在楼下借到了一辆三轮车,宋疏辞忍不住感慨了句:“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小区的人还是还是那么喜欢你。”
“那当然。”简雾说的声音不大,宋疏辞却听见了,他笑了笑,没说话。
他俩合力把腊梅往外搬,大花盆和里面填积的土都很重,这边房子矮,没有电梯,搬起来很吃力,好在他俩力气都不算小,没多大会儿便把腊梅连着盆搬上了三轮车。
“我上去跟他们说一声,我们俩先回去了。”简雾作势要上楼,宋疏辞拦住他,“我刚说过了,”他停顿了一下,“简姨让我们随意。”
“……”简雾岔开话题:“车你骑我骑?”
“你骑吧,我没驾照,”宋疏辞一步跨进三轮车后面的货箱里,“我负责保护花儿,我有经验。”
他这句“有经验”就说得十分内涵,简雾发动三轮车,神色有些许的微妙。
星期五的晚上,路上车不算很多。
简雾在前面骑,宋疏辞背对着他,在他身后的敞篷货箱里为那盆梅花挡着风。简雾不敢骑得太快,怕风太急催断了花枝,只能慢慢悠悠地在沿江的小路上行进,像是在散步。
三轮车这种交通工具在大城市里很少见,简雾也很久没骑过了,更别说是两个人一块儿。他和宋疏辞上一次一起坐三轮车,恐怕还得追溯到宋疏辞出柜的那个大年夜。
那天宋疏辞出完柜就跑了,许绣气得要死,简玉就让他赶紧出去找宋疏辞。
简雾完全想不通宋疏辞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在年夜饭的餐桌上说这种话,但出于对宋疏辞的担心,他还是飞快骑上自行车追了出去。
宋疏辞没告诉他自己会去哪儿,他只好一个一个沿着宋疏辞往常爱去的地方找,那时候的B市还可以放烟花,他骑到江边的时候,江面上恰好在放烟花秀。政.府投资燃放的烟花相当漂亮,好多都是简雾没见过的样子。
他在驻足看烟花和继续找宋疏辞之间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找宋疏辞,可他刚在从明亮的焰火上收回视线,就看见了正睨着他笑的宋疏辞。
少年递给他一个暖烘烘的烤红薯,跟他说:“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让你来找我。”
简雾一颗焦急的心总算放下来,气得从车上跳下来,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又问他为什么要大过年的出柜,后者先是把烤红薯塞到他手里,帮他暖了暖手,才厚颜无耻地说:“因为过年打人不吉利。”
他怼宋疏辞:“你连对象都没有,干嘛急着出柜?”
“你不是问我,如果我们的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吗?”烟花下,宋疏辞偏头捏了捏他的脸,“那就从出柜开始,让他们慢慢接受。”
他拍掉宋疏辞的手,宋疏辞却顺势把他的手握住了。
“简小雾,”他说,“我的父母我会解决,简玉阿姨我也可以帮忙说服,当然如果你不想告诉她,我们也可以单方面瞒着她。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如果和你谈恋爱,一定会光明正大地谈,不会让你一直藏着掖着,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什么性取向的压力也好,社会的眼光也好,父母的阻挠也罢,你全都不用怕。出现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决,什么情况我都敢面对。我保证会让你做我人生顺位中绝对的第一,排在所有人前面,包括我自己。”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表白多还停留在“我对你有点好感”、“我想跟你谈个恋爱”的阶段,简雾收到过的大多数表白也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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