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还是没有把它们救回来。
而宋疏辞终于在医生宣布小鸟的死讯之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在忙,晚点说”。
他回到家的时候,燕子父母也捕猎回来了,巴掌大的两只鸟围着鸟巢原本的位置反复盘旋,像是不理解为什么只是出去一趟,家和孩子就都不见了。
而房东正拿着扫帚把它们往外赶,说是怕它们还想在这儿筑巢,或者拉屎弄脏了阳台上晾晒的衣服。
两只鸟不认识房东,就不停地往它们熟悉的简雾身边靠,一遍又一遍高昂颤抖地鸣叫着,像是在求助。
简雾一向都不太爱和人发生争执,那次却没忍住去夺了房东的扫帚。
A市的每个人都活得很累,有的人太辛苦,同理心就会变弱,于是简雾一阻拦,房东针对鸟的攻击,很快就演变成了针对他的攻击。
“真的好笑,自己都过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心疼鸟,这是我家,你有本事自己去买房子,别租这儿啊,图便宜来这里,就别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这儿房价多贵吗,我凭什么把房子分给畜生住,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它们自己没能力,找不到好地方,非要来我家挤!”
房东的这一通指桑骂槐“畜生”说得是谁,简雾不会听不懂。
那天他护着两只大鸟飞走了,又把几只小鸟埋在了小区的树下,他对着它们的小坟堆静坐到快十二点,直到宋疏辞回家,他认真地和他说:“我要离开A市。”
宋疏辞因为被抢发的论文被迫赶进度,累得每天脚不沾地,两眼一睁就是做实验写论文,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一回家听到这样的言论,忍不住也带了点脾气:“又怎么了?上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医院求婚之后,简雾再一次妥协,答应了留在A市,初步计划先找工作,再看后面是重新考研,还是等宋疏辞毕业之后,申国外的全奖博,和他一起出国。
可他的工作找得并不顺利,那段时间恰好是招聘市场的淡季,几年的空窗期加上没有应届生身份,本就debuff拉满,生物专业的就业瓶颈在此时暴露得淋漓尽致,教培行业也因为政策的变化走向下坡路。
简雾也没想到自己985的学历能沦落到找不到一份薪资合适的工作,而那一窝死去的燕子和房东的冷嘲热讽,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的心态彻底崩了。
于是简雾也没有了倾诉的欲望,只是对他说:“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但我这次一定要走。”
宋疏辞自然是不让,而他这次也不想再妥协了。争辩之下,他砸了那瓶香水,提了分手。
而宋疏辞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拿起衣服转身,“嘭”得一声摔了他的门。
大半夜被吵到的房东气得出来对着他破口大骂,而简雾也有幸听到了人类脏话的极限。
宋疏辞吵架生气了可以回学校,回宿舍。
他无处可去。
只能被迫留在房间里,听房东的咒骂。
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之一,饶是过去了多年再想起,他的心里依然会隐隐作痛。
他希望文明活下来,那只臭小鸟虽然很爱骂人,但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也有了很深的感情。
他希望文明活下来,因为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去面对上一秒还鲜活的生命的消亡。
身旁忽然递过来一张卫生纸,简雾偏头,宋疏辞搭上了他的手。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手指太冰,宋疏辞的手覆上来的时候,竟然让他觉得有些烫。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被宋疏辞给抓住了。
“你手太冷了,”宋疏辞说,“别一会儿感冒了。”
他目光顿了顿,说了声“谢谢”,又接过了那张卫生纸。
宋疏辞以为他会哭,但燕子的经历已经让他明白,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简雾把那张卫生纸揉皱在手心里,眼神又望向手术室的方向。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兽医雀跃地走出来喊:“那个鸟主人呢,你家鸟应该没事了,可以过来看了!”
简雾当即一个弹射起步站起来就跟着兽医往里走,往里张望了两眼,他很快看见了被放在温箱里的简文明,素来龇牙咧嘴的小鸟这会儿蔫儿吧唧的,一副受了好大欺负的样子,整只鸟委委屈屈的,脑袋上还包着纱布。
“好了好了,”他安慰着温箱里的小鸟,“别害怕。”看到它有些发抖,他又问兽医:“我可以摸一下它吗,它有点害怕。”
“轻一点就可以。”兽医说。
简雾小心翼翼地避开它的头,准备安抚一下受了惊的简文明,可指尖快碰到小鸟的时候,他又想起来:“我手太冰了。”
他扭头对宋疏辞说:“你帮我摸摸它。”
“好。”宋疏辞点了点头,从他身后伸手很轻地顺了顺简文明的毛,小鸟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呜咽,少见地像是在对简雾撒娇。
“还好撞得没有太重,”兽医看向两人,“你们送来得也很及时,我看这位先生来的时候,还稍微做了些处理。”
简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宋疏辞,才向兽医确认道:“它应该没事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慢慢康复就行了,”兽医说,“你们可以把它带回去,然后每天过来打针,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先放在我们这儿,我们这里有专业的照护,如果出了什么事也更好解决。”
“那……就先放您这边吧,”简雾考虑道,“路上颠簸,我怕影响它恢复。”
“行,”兽医说,“不过这样的话,费用可能会比较高,前几天大概每天一千多块钱左右,你们可以接受吗?”
简雾一点没犹豫:“可以的。”
“那您这边先过去付个款?”兽医指了下付款处。
“现在就要付吗?”简雾问。
“对,我们都是先付款再治疗,刚刚抢救的费用这位先生刚已经付过了,”他指了指宋疏辞,又对简雾道,“如果把鸟放在我们这儿的话,那护理的费用您也得先付款。”
“知道了。”
简雾一边看手机余额一边往收费窗口走,这位兽医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上来就先开了一万块钱的单子。
“您这边先付钱,到时候没用完的我们再退给您。”收款处的工作人员跟他解释道。
简雾看着手机余额有点头疼,他大钱都存了定期或者放在股票里,这会儿手里还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闲钱,宋疏辞见他眼神停顿了下,直接凑上来道:“我付吧。”
“那我明天取了钱还你。”简雾说。
“不用,”宋疏辞付了款,转身看向他,犹豫片刻,他拉了一下简雾的手,神色有些复杂道,“有些事情,我从前没有做好,现在应该补偿给你。”
简雾有些怔愣地看了他一眼,宋疏辞低头捏了捏他的手指:“燕子的事,我后来知道了,我退租的时候……房东和我说的。”
“对不起,”他说,“我当时太粗心了,没有顾上你的心情。”
简雾的眼神动了动,许久才道:“我没有怪过你。”
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宋疏辞也很艰难,他没有埋怨他,他只是有些难过。
宋疏辞没有接他的话,一直垂着眼,帮他捂着手。
简雾抿了下唇,准备把手抽回来,可就在他抽手的瞬间,宋疏辞牵着他的那只手忽然紧了紧,而后另一只手用力把他圈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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