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变化,自然叫人一时转变不及,谢涵身形微有迟滞,正是这时,厌阳天剑随人至。
“住手!”沈澜之惊叫出声,震几而起,不少梁国高层亦出言阻止,“厌阳天,住手!再不住手,情同叛逆!”
他竟是要像先两次一样挑断对手手筋。
这是疯了吗?他知不知道在他剑下的那个人是谁。
厌阳天却似打红了眼,完全听不到这制止之语,冲势一顿不顿。
“啊!”欧兰雅忍不住伸手捂眼,似乎不忍心看接下来一幕,心中亦对一向崇拜的厌阳天失望非常,她纵是什么都不懂,也知道齐太子在会阳有了闪失,这是多么大的问题。
预料之中的惨叫却没想起,而是清凌凌的好听声音,像泉水拍击光滑的鹅卵石,她小心地支起条眼缝。
“阁下可还好?”谢涵一跃后退三步,拔剑出鞘,扬眉一笑,一时蓝天白云、古板校场都艳丽无比,挑好角度,背对太阳,泛着金属光泽的锋锐长剑折射着日中最烈的光芒,送入厌阳天眼中。
厌阳天双眼一花,几无法视物,高手对垒,岂容一丝迟疑?
寒气辉芒随剑而出,快得好像离弦之箭撕裂空气,长剑过处,对方两腕手筋皆被挑断,他手中剑把脱手,冲势在前,却已无力亦无剑,只能投怀送抱般撞入谢涵怀里。
谢涵倒也好涵养,伸手一接,并反手一送,令对方站稳后,挽了个剑花甩去血珠,淡淡道:“伤人者,人恒伤之,比起叶猛和王洋的两只右手,便宜你了。”
谁能说不是呢?反正对这个胆大包天的武士,哪怕是会诛也不敢出言相保了,更遑论其他人。
谢涵包扎好肩伤,提剑回来,叶猛、王洋两个都包扎好了伤口,朝他砰砰砰叩头道:“多谢殿下替我们报仇。”
谢涵扶起二人,正打算把深壑交与一边武士,让他还与沈澜之,不想对方竟亲自过来了。
“多谢沈家主。”谢涵冲人笑道,至于那笑里有几分真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就如同对方借剑,究竟是好心还是恶意,只有对方知道一样——如此神兵利器,胜叫假兵之利,若败,则一败涂地。
谢涵一左一右分别坐着目露警惕的玖少卿,和难得对他露个好脸的谢浇。
沈澜之把深壑交给一边仆侍,走过来自然地嵌入谢浇一侧挨着谢涵坐下。
“英雄宝剑,相得益彰,澜之实在感谢齐殿下这次为宝剑精彩的亮相。”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吟吟的让人难以拒绝。
谢涵淡笑道:“是孤要多谢沈家主借剑。”
“那是深壑的福气,刚刚殿下一剑犹如惊鸿,真如银河落九天。”沈澜之语气真诚地赞美。
“雕虫小技,哪里及沈家主力能扛鼎、武能搏虎、箭能入石。”谢涵不为所动。
别看沈澜之长得像个偏偏书生,高瘦、清衢、文雅,实际上却是有名的天生神力。
“你们两个有没有问题啊?互相感谢完就互相吹捧!”旁边谢浇终于受不得二人打太极,一把站起来换到前一排去了。
“公子浇说的不错,如此寒暄未免生疏。”沈澜之从善如流,转而歉意道:“敝国剑士厌阳天斗胆伤害齐殿下,只是澜之总觉有古怪,故不能将他现在送给齐殿下泄愤,等澜之调查审讯后,必会给您一个交代。”
“哦?”竟然说的这么坦率。
“齐殿下莫非以为敝国会粉饰今日,将其定性为厌阳天被嫉妒冲昏头脑?”
谢涵:是啊是啊。
他勾唇笑道:“岂会?人之交往,贵乎真诚,国之交往,亦然如是。梁齐素是友邦,贵国又怎会如此呢?”
“大善。”沈澜之笑眯眯的,“齐殿下初来乍到,想必对敝国人士不甚熟悉,便由澜之做个介绍可好?”
谢涵挑眉,“得沈家主亲自介绍,再好不过了。”
台下新一轮的比试已经开始,却都再无刚刚那么精彩有趣了,不少人索然无味,不禁把目光落在这边沈澜之与谢涵身上,暗忖两人莫非什么时候有了私交。
沈澜之对诸多揣测目光熟视无睹,坦然自若地为谢涵介绍起在看台上的众人来。
军政高层,谢涵自然是晓得的,却对不上脸,还有许多小贵族,或是哪家哪家的继承人,哪家哪家家主最宠爱的小儿子,某某大人的嬖人,他便更不可能清楚了。
沈澜之显然对各家熟知于心,不只介绍,通常还会捎上对方的喜好、忌讳,偶尔也夹杂着不少趣事,甚至隐藏在深层的一些关系,比如哪两位大人结契相好,哪两位大人又因为某某琴艺大家大打出手……
“叶离是个马痴,你要是有什么事找他,送上一匹好马,绝对手到擒来……”
“刘大人子嗣颇丰,刘央非嫡非长、名声不显,刘大人之所以会选他为继承人,听说是因为有一天他召了所有儿子进行考核,到时考题不知……”
“薛崤和韩围两位家主是天生的冤家,无论什么事都要比,小时候比谁认字快、射箭远,后来比谁先当继承人,现在又比谁儿子生的多,哪个要是有事找他们,提一提对方的名儿激一激,准行……”
谢涵刚开始还十分戒备,后面也不由自主放松下来听得津津有味,只残留下一分警惕了。
见谢涵眼中渐渐露出入神之色,沈澜之越凑越近,最后自然地执起谢涵搭在膝上的右手,“少泽君最喜欢看人手相……”
及至这一场大会结束时,谢涵无奈地发现对方已“阿涵阿涵”地唤他了,这果真是个人才――他若诚心想与你拉进关系,根本躲避不得。
起身后,沈澜之又笑道:“说来齐使今日受惊,实是敝国招待不周,不如今晚便由沈某做个东道为齐使们接风洗尘?”
谢涵侧头,“姐夫意下如何?”
玖少卿观他面色,便知其已然同意,当即欣然应道:“那便多谢沈家主了。”
“那澜之酉初在城东鸣玉坊扫榻相迎。”沈澜之朗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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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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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弱水三千巷,杏花烟雨楼。
梁都会阳城内的鸣玉坊是闻名列国的歌舞坊,其内景美、人美、舞更美,无数公侯子弟一掷千金争缠头,所谓“入梁不闻玉鸣声,纵是风流枉少年”。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一阵轻风送来焚烧椒兰的香味,鸣玉坊内,窈窕的舞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和着清脆的音乐跳着迷人的舞蹈。舞台四周是高高搭起的雅座,从雅间内透过窗口,恰好可以看到台上舞女诱人至极的身形,瞧得人浑身骨头都要酥了。
谢涵托着酒樽欣赏着台上美景,另一手和着节拍轻敲座案边角。他素是精通音律,指尖轻点,便是一曲乐音。
沈澜之看着他根根如冻玉的手指,目中露出一阵遗憾,“若阿涵不曾受伤,当可乘兴抚琴击剑。”然后自然而然地截下对方指间酒樽,“不过,受伤了,可不能喝酒。”玖少卿瞧着,顿觉自己身为姐夫竟不称职。
这时,门外忽传来敲击声,“家主。”沈澜之眉头轻皱,对谢涵等歉意一笑,扬声问道:“何事?”
立刻有一家仆小跑进来,抬头看看谢涵,欲言又止。
沈澜之一挥手,“说,齐殿下等不是外人。”
“家主,厌阳天死了?”
“什么?”谢涵、沈澜之、玖少卿、谢浇四人均是震惊。
“咱们本是想带走关押,大公子这时来了说‘士可杀不可辱’,我等无法,只得在他住所旁边围起来,等家主回来定夺。哪知忽然从内着起大火来,那火用了热油,怎么也扑不灭,等运来沙土,里面就只剩一具焦尸了,观其身形,是厌阳天无疑。”
梁长公子高?
谢涵拿杯盏轻抿一口茶水,借广袖遮住自己面上一瞬间的古怪――若说他本来是五分怀疑,现在便是八分了。润了润喉,他放下纹鱼彩陶杯,“他本是骄傲至极的人,莫非是羞愤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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