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清癯的背挺的笔直,脸上犹带着惯常的温润而恰到好处的笑,双眼却极其明亮,“臣多年来效忠的君上,臣心中仰慕的君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洞察人心,知人善任,合该如此,无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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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了,有一天病假,那就来更文罢,写文真是令人快乐啊。
第232章
梁公笑了, “沈澜之啊沈澜之,寡人这二十一年来最得意的不是把被贬谪守城门的刘戟一路提拔为相,也不是聚沙成泥打造了一个最年轻的大将军卫瑶, 而是路过赌坊时顺手揪起那个大小通吃, 赢了所有庄家,背着一袋金子马上要被人追杀的七岁小混蛋。”
“才不会被追杀。”沈澜之低低笑了,“纵君上不来, 臣也有法子叫他们自讨苦吃。”
只闻卫瑶和沈澜之是从小长在梁公身边的, 得其亲自教导, 谢涵竟不料其中还有如此渊源。
“哦?”梁公闲闲应一声, “可卿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臣自小机智,仰脸一看,救我的大人左辅右弼, 贵不可言,我为庶子, 沈氏小族, 能攀上这样的大人物, 我高兴讨好都来不及, 哪会说‘不用你救我也能行’这样愚蠢的话来。”
他没有说“臣”,而是称“我”,或许是在还原当初小小的、七岁的、正戏耍众人、冷不丁被救起、想骂娘却被贵气甩了一脸的那个小孩的所有心声, 而非如今炙手可热、总领梁国六分之一兵马、担任偌大一个家族家主的上卿大人。
梁公哈哈笑了起来,“寡人为当世雄君,五百年来不出一个, 你为不世之才, 可称量天下。”他面色忽的一变,“可惜天不假年, 否则寡人定与你携手共开万世太平。”
沈澜之也笑了,“即便如今,青史黄帛,必也会为君上与臣下留浓墨重彩一笔。”
“那怎么一样。”梁公脸上流露出无限怅惘,终究木已成舟,“寡人不怕死,只怕这王图霸业毁于一旦。沈澜之,即日起,任命你为太子太傅,你替寡人教导弼离,若他为庸才,杀了他,你再挑一个公子。”他从床边摸出一卷诏书。
沈澜之打开一看,重新站起的他顿时又跪了下去,只见那是一卷传位诏书,梁公亲笔,只是上面的名字却是空白,“挑好之后,把名字填上去,让姬元退位、”话到此处,梁公顿了一下,“退位也好,暗杀也罢,怎样都好,你便宜行事。”
沈澜之紧紧捏着诏书,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臣一直以为君上不信任臣。”
“寡人确实不信任你。”梁公淡笑一声,“可你从小只喜欢挑战艰难,只喜欢追求难以追求之人物,只喜欢让真正的君主驾驭,你挑出来的国君寡人信任。”
沈澜之也仰头看了看房梁。
谢涵知道,梁公信任他挑选的国君远比信任他这个人更叫他铭感五内。
梁公又道:“寡人有一张藏宝图,标记着大昊宝藏。不错,就是世间传言武王从九天玄女手中得到,要五把国宝钥匙才能开启的那个宝藏,得者可得天下。”
【叮——藏宝图出现——请宿主尽快取得,弥补全文巨坑】
伴随着梁公话语落下,沈澜之和谢涵都睁大了眼睛,梁公还是那副淡然样子,“寡人已将藏宝图交予七公主倾城,令其转交国夫人与太子,可惜消息不胫而走,七公主未至梁国边境,便为人挟持而去,逼问宝藏下落。”
谢涵耸然一惊,难道、难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藏宝图,只是梁公的一场惊天骗局?
系统似乎都惊呆了,【叮叮叮】响个不停。
唯有沈澜之还在线上,他沉眉,“可须臣下造一份图纸出来予七公主,如此更为可信。”
梁公看他一眼,淡淡道:“寡人本就给了她真图。”
沈澜之瞠目,替谢涵问出了口,“君上为何要将如此重宝拱手让人?”
“这一天来,寡人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
“连寡人都驾驭不了的宝藏,又有谁能主宰?”
谢涵默然,他说的实在是太対了,之后藏宝图成了无数国家疯狂攻打他国的理由,可最终便是连已经号称始皇帝的霍无恤也没有得到这份所谓“得者可得天下”的宝藏。
难怪那藏宝图的秘密会为人所知,他还以为是女主太不小心以致泄露出去。
难怪当时是召国一个离梁国又远、又无甚了不起的中等国家截获了女主――因为那时沈澜之已经逃窜到赵臧麾下了。
“还有一事,寡人欲把朝阳下嫁于你。”
沈澜之露出那种“要命”的表情来,“君上,这……恐怕不妥。”
“你爱美男子,她也爱美男子,偶尔或可交流心得,有何不妥?”梁公那么自然而然道。
沈澜之:“……”这交流画面太美,他突然想流鼻血。
“你难道便终生不娶?或者娶回来终生不碰?”梁公看向他,“那你恐怕会激怒一个背景深厚的女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放心罢,你非朝阳喜爱的颜色,她不会碰你。”
沈澜之想,现在他是不是该“谢主隆恩”、“谢不幸之恩”?
梁公还在继续,“如此,你们名为夫妻,实则各自寻欢,你可以自由。且朝阳手上,有寡人一部分权力,你不妨探一探,便当寡人给你出的最后一道考题了。”
沈澜之一怔,眉目中牵起些许怀念,“君上久不为我和阿瑶出过考题了。”
“朝堂历练,事事皆题。”梁公望着窗边花瓶中那一株红牡丹,牡丹花开得灿烂依旧,可见养得极好,“只是,你须保证朝阳今后一生顺遂、万事无忧。”
沈澜之拜下,“只要臣在一日,大公主便一日快活。”
梁公挥了挥手,“寡人先歇一歇。”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沈澜之走近谢涵,轻声道:“君上夜间喜欢焚香,清淡一点,不要太浓,君上喝茶要喝咸茶,千万记得放盐巴,君上夜寐,不爱人离得太近,至少要隔一丈远。”他偏了偏头,又看了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梁公一眼,“有劳了。”
谢涵低头,“分内之事。”
第二日,梁公直到晌午才醒过来,醒过来他又望了一眼那牡丹花,谢涵不知道他是不是透过那朵明艳雍容的花朵,看到了姬朝阳灿烂姣好的面庞。
好一会儿,他也没收回目光,嘴倒是动了,“涵儿可知,寡人昨日列十大罪状意义在何处?”
谢涵整理措辞片刻,“一,舅舅向来英雄,绝不愿趁人趁国之危,可姑父有偷袭先例在,那舅舅自也不会迂得还要同您讲道义。可如今姑父向天下承认当年过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二三则是恩威并施,减缓国内公室与氏族的矛盾。既解释君上绝非刻薄寡恩之人,指出当初阮氏刺杀朝廷重臣太过,又再现在対阮氏重新施恩,令氏族芥蒂渐消。
四,则缓和与燕国矛盾,或许燕太子并不这么认为,可只要天下人这么认为,为名声计,燕国也会继续依附梁国数年……”
谢涵把梁公昨日说的每一点都拆分出来讲,不可谓不详尽,只是这也本在梁公意料之内,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又问了他対薛崤、沈澜之的安排,谢涵都一一回答,最终道:“那寡人为何将藏宝图给倾城?”
他那么自然而然地唤着小女儿的名字,没有一点要推人入火坑的愧疚与怜惜,平淡如凉水,凉薄得让人心惊,谢涵觑着他越加灰败隐隐黧黑的面色,心想:或许他所有的慈爱都给了朝阳公主一个人罢。以至于当初连谢蔷都要拉拢一个庶公主。
他思忖有顷,这个问题他昨日也思考过却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如今斟酌道:“侄儿不知姑父从何得来的藏宝图,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姑父许是怕这为人所知后,梁国立刻沦为他国围攻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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