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魔邪道。”谢涵冷笑一声,“你要是把这份心思都花在排兵谋算上,孤倒看得起你几分。”
“文卿出谋划策的也不少。”游弋喾道。
谢涵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还要替他求情?你以为御下不严,你无罪吗?”
“文人奸诈,游将军一介武夫,哪里晓得。”秦文卿道。
“拾斌和沈通明呢?”谢涵道:“孤看他们都死得蹊跷。”
游弋喾一愣,既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文卿却已道,“将军果然慧眼如炬、心密如发。拾斌会出城,确实有我一部分原因,不过我只想叫他吃败仗,减他威信,不料他全军覆没,这是我的过错。
至于沈通明,三年来,北境都在我们掌控之下,突然有人来分一杯羹,又是须氏派来的,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他心性上佳,也没有表现出勃勃野心,所以我只是让他掌权得困难一点,威信建立得慢一点,并没有陷害他。他的全军覆没,固有我害他威信不足的原因在,但实在是燕太子棋高数招。燕太子既给将军您下战书,想必因此才找沈通明先下手的。”
“你这是说责任在孤?”谢涵齿冷。
“并无。”秦文卿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都是燕太子的计策。但我在拾斌、徐芬二人上,确实难辞其咎。”
说完,“锃――”一声金鸣,他转身抽出游弋喾腰间佩剑,剑锋吻上脖颈。
“文卿――”游弋喾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剑柄,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银白色长剑,剑光如匹练般射来,一瞬挑开秦文卿手剑。
长剑脱手,啷当坠地,秦文卿怔愣。
游弋喾忙冲上去,摸他脖子,只有一条淡淡血痕,方松一口气,跪下,“谢将军开恩。”
谢涵收回臾光,睥睨着他,“一个战将,连自己腰间的剑都护不住,你也不必佩剑了。革左将军一职,贬为车率。”
说完,他看秦文卿,“你确实有罪,但苍蝇不叮无缝蛋,你的罪责只是诱惑了他们。从今日起,革一切职务,暂留你命,如果你不能用你的小聪明戴罪立功,孤再来收你的命。”
二人听得一愣,反应回来,游弋喾诚心谢道:“谢将军开恩,谢将军开恩。”
反而是秦文卿,“这都是我的错,与游将军无关……”
“你一介草民,本来没有机会犯错,是他把你从水灾难民中救出来,授你官职,你犯错,他当然要连坐,至少也是识人不清、举荐有差的错。如果你没能将功折罪,孤还要继续罚他的。”
秦文卿闭嘴不言了,只点头称是,“草民谢将军厚恩,必不负信任。”
等二人出去后,谢涵哼了一声,叫来豫侠。
豫侠一进门,便看到迎面一个铜制虎贲令牌掷来,他接下后看了一眼,“左将军令?”
谢涵好整以暇地靠在榻上,悠悠点头,“不错。”
结合之前谢涵叫王洋调查的事及结果,几个呼吸后,豫侠已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皱了皱眉,“我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谢涵说完,就想把这句话咽回去,因为过往经验告诉他,对方一定不会说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来。但――
来不及了。
“我觉得,你在把这块令牌交给游将军时,好像已经想好要把它转手给我了。”豫侠道。
“的确是错觉。”谢涵莫测高深道。
“那好罢。”豫侠从善如流,把令牌塞进怀里。
谢涵:“……”
翌日清晨,留下一千人守巨髎县后,谢涵率军往下廉城进发。
不同于肘髎与巨髎,下廉城依山而建,城防稳固,北修长城,南挟黄河之险,两侧群山高耸,最易设伏,却极难攻下。燕军可能舍下肘髎,可能舍下巨髎,但谢涵绝不相信他们会舍下偏历城。
所以当夜幕降临,看到城门大开,上头没有一个巡逻士兵,几个头发花白的残兵在城门道上,专注地扫着时,谢涵顿时提了一百二十个心。
但他心惊,不意味着所有人警醒。大部分将领碍于谢涵昨日的话没说什么,整个人却已经松懈下来了。更遑论其余士兵。
谢涵偏头对豫侠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没说是什么的好办法,但对方显然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一个人如果已经相信了一件事,那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不会因为几句话改变。”
谢涵叹一口气,“如今夜色朦胧,不易攻城,反而可能遇伏,要否先安营扎寨,等待明日。”
“绝对不可。”豫侠摇头,指了指两侧高山,“这条路上,无论是推下碎石擂木,还是射下飞箭暗器,我们都很难抵挡。从这里通过,尚且心惊肉跳,更不要说驻扎,那绝对是彻夜难眠。”
谢涵抬头,见两侧黑黝黝的高山,不知上面有多少四伏的危机,他点点头,抬手道:“进城。”
城门口洒扫的燕军和之前两次一样,一被抓到,立刻自尽,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众军点着火把进城,一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占领城防重要位置时,也没有一点阻碍。像前两天一样,军队一入城,立刻敲锣打鼓告知百姓,百姓们也像之前几次一样,欢呼着捧着时蔬过来。
等到众军驻扎,入夜歇息后,谢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孤怎么觉得……”
“很奇怪是不是?”豫侠道。
谢涵点头,“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奇怪。”
谢涵下令全军枕戈待旦,巡逻守夜者更是加了两班,然而夜幕之下,一片寂静。
亥正时分,派出去查探温留情况的斥候已经回来,“徐将军率军于今日午后至傍晚这段时间,与温留燕军已有一番激战,几被围歼,且战且退,不知道现在在哪……”
“燕太子坐镇中帐,粗测温留燕军有五六千……”
如此,众人哪还不知道下廉城空空虚的原因――自然是全去支援温留了。
一时,众人竟不知说什么好。
第95章
不知道是该感谢徐芬牵制和消耗燕军主力, 还是该怪罪他几乎葬送了三千大军。
于是众人都对徐芬的所作所为沉默了。在确定无法对这事做出任何弥补,也不可能绕过温留去援救他们后。很快,大家跳过这个话题, 讨论起下一步作战计划。
随后分成两派, 一派建议多修整几日,查探清楚后,再出兵温留;另一派建议, 趁着温留燕军刚刚激战过后, 来不及休整恢复, 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前者多是原北境守将。
而后者, 基本上援军将领,除了两个人――游弋喾和秦文卿。
对于游弋喾、秦文卿二人竟然持和北境守将们全然不同的态度,众人皆是侧目。
游弋喾道:“燕太子的确善谋, 正因为这样,我才主张尽快赶去, 这样才给他最少的谋划时间。”
谢涵又让众人各陈一番利弊。徐芬有一句话没说错:北境守将们确实怕了燕太子。他们说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 只硬着头皮“应该多搜集温留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云云。
目光闪躲, 自己都没有自信, 谢涵自然不会理睬他们的意见,“那就明天一早,全军进军温留。”
“小人建议今晚出发。”忽有一人道, 举目看去,是秦文卿。
谢涵挑眉。
秦文卿早已知道这位太子不是会给人讲话扶梯子的人,自己很快续道:“昨晚全军一夜安眠, 上午自行修整, 下午又在渡船,并不疲惫, 完全有体力今晚出发。而今晚出发,全军疾行,明日破晓前即可抵达温留,恰可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若等到明天早上出发,明天晚上抵达温留,燕军怕早就准备好了。”
不只北境守将们赞同,援军将领们也认可既然要出战,越早到温留城越好。
当夜点兵,留下一千人把守下廉城,占据城墙上每个要塞。剩余万余大军连夜向东,奔袭温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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