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头露尾的无胆匪类罢了。”须氏中有人一嗤,“怕是游弋喾太不堪一击了罢,如让虞旬父将军领我棘门营精锐过去,必可大破燕军。”
游弋喾是拾夏的人,而须氏与拾氏交恶,与虞氏是联盟。
须氏这时出来落井下石没毛病。
而他提出的方案,也是目前最合理的方案。
今日朝议定下,第一:明天由虞旬父领一万棘门营精锐并五千扶突附近七城壮丁过去。
第二:以防在须贾班师回朝前还有突发事件,陆续征过来的壮丁不退回,而是统一操练。毕竟,燕国随时有可能增派援军。
退朝后,狐源在谢涵身边低声道:“最近城内,关于太子的流言四起。”
“有心人推动。”谢涵摇了摇头,“只是孤近来分身乏术,发现时已经晚了,街头巷尾已经都传遍了……现在唯有早日赶回燕军才能转动这波流言。”
狐源见谢涵心中有所成算,便也不多言,点点头走了。
一边玖少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狐相谨言慎行、从不多言,竟能来提醒殿下。看来与您的关系确实极好,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人夸张。”
谢涵笑了一下,“狐相是真的忠心为国。”
玖少卿“唔”了一声摸摸下巴,谢涵在他犹盯着狐源背影的眼前晃了晃手,“好了,玖大夫,咱们先别管这个了,还有大批壮丁在运来扶突的路上,要咱们去登记。”
玖少卿哀叹一声,看看谢涵眼下青黑,认命地同人加快速度赶出去。
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夜中时分,谢涵处理完最后一批壮丁,正准备宿在临时搭的征兵所,门外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殿下,不好了。”
是玖少卿,谢涵匆匆套回脱了一半的鞋袜走出去,“怎么了?”
见玖少卿面色发白,他心头一丝不详的预感。
玖少卿抖了抖唇,道:“虞家主坠马,跌断了腿。”
谢涵始料未及,“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君上现在正急召众臣商讨由谁代虞家主出征,殿下我们必须立刻进宫!”
夜凉如水,月惨白地挂在西天,几颗疏星寥落 ,照得长长的街道清冷幽森。
路上,二人坐在一辆马车里,都不停地派人去打探具体情况:虞旬父不是什么毛毛糙糙的人,说句老狐狸都不为过,怎么会轻易坠马?还在大军出征前夕?
“那么晚的时间了,虞家主怎么可能还未就寝?更怎么会坠马?”谢涵根本想不通。
好一会儿,在接到五个人的轮流回报后,二人才勉强拼凑出这个事故的概况:大约黄昏时候,虞旬父结束练兵时,他的爱骑突然发疯,在道上狂奔,竟一路跑入城中,他换了好几匹马追赶终于追到爱骑,只是在制服途中发生了一点意外,他不慎坠马。
虞旬父的坐骑是千里挑一的汗血麒麟马,平时就宝贝得不行,情急之下直接追出去不无可能,那是一丈高的大马,搏斗中发生意外也不无可能。可是——
“怎么偏偏这么巧?”
“怎么追出去的人那么多,偏偏别人都跟丢了,就虞家主追上了?”
“麒麟马有灵性,发疯也不应该攻击主人啊?”
谢涵一连三个叠问,玖少卿也不知作何解答,“也许世上偏偏有这么巧的事呢。”
“拾氏。”谢涵道:“拾氏怕虞旬父居功,最有可能这么做。可是——”拾夏不在扶突,谁敢下这么大的命令?
马车在这时到了,二人下车急匆匆朝议事殿过去,那里正灯火通明。
征兵所在郊外,离齐宫远,二人来时,众人已在商议了。
此时此刻,虞旬父是怎么受伤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由谁来代替虞旬父出征。
遍数国内,竟一时再数不出一号人物来,召随境的一个大将过来,一来一去耗时太多。虞旬父倒是推荐了一个人上来,却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能力什么未可知,只说士气就跟不上。
“其实臣有一个提议。”谢涵与玖少卿进殿的时候,正看到一侧有一文士出列,谢涵隐约记得是四白学宫的一个学子,在狐源和他推动的招纳四白宫学优者为官的措施里,还是他看着不错举荐的。
“古来御驾亲征最是激励士气,如果怕士气跟不上……”
“哪个毛头小子乱吠?君上万乘之尊,御驾亲征,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
那文士话未竟,就被一武将一口打断,殿内大部分人都吃惊地盯着那文士,御驾亲征这想法当然并非大逆不道,但齐公可没一次上过战场的经验。
连齐公也皱眉。
“玖车率夸大其词了。君上只在后方运筹帷幄即可,哪有什么大危险?”文士朝天拱了拱手,“且先君就曾多次御驾亲征,率我齐军将燕军打得落花流水,君上难道不能法祖效父么?”
众人一开始只是吃惊,现在已是震惊了,这人……这人莫不是疯了,这话跟逼君上御驾亲征有什么区别?
一时齐公竟下不来台,允了他还真不敢去,不允岂非是不肖子孙?
“笑话,割鸡焉用牛刀?”门口传来一道冷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涵和玖少卿二人正踏步进来,开口的自然是谢涵,“区区一万燕军,就要我君父御驾亲征,岂非给他燕国天大的脸面,岂非把君父与那藏头露尾的燕军主将一概而论,你是何居心?”
齐公面色稍霁,“太子来了。”
“殿…殿下?”那文士十分吃惊,又呐呐低头,“是,太子殿下。”就退回列中,不开口了。
殿内众人目光顿时如夜灯一样在文士和谢涵二人间逡巡――无他,这文士的表现实在太有猫腻了,之前的咄咄逼人,谢涵来后的毕恭毕敬,怎不叫人多想?
连齐公眼神都在二人间犹疑不定地打转。
谢涵心下一沉。
“哟,怎么现在当鹌鹑了?”谢浇一声冷笑,“你是什么人,怎么比起君父来,更听三弟的话啊?”
“大公子慎言,殿下有理有据,他自然无话可说。”玖少卿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大公子。这位大人名叫许崇德,本是四白宫一学子,后来被太子举荐给君上,这叫知遇之恩,他当然听太子的话了。”不知哪个人说话这样刁钻,似是阳溪君党羽。
许崇德面色一红,“你休要胡言乱语,我只是仰慕太子为人。”
越描越黑,谢涵感觉到齐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深邃,连忙开口,“仰慕孤为人?好个仰慕孤为人……”
“砰――”一声钝响,只见谢浇猛然出列,单膝跪下,打断谢涵陈词,“好了,现在讨论军国大事,有什么唧唧歪歪的,你回家关上门再说。”
说完,他就对齐公拱手道:“君父,这许崇德屁话贼多,但有一句话却说对了:古来御驾亲征最是激励士气,但一万燕军要君父出马就小题大做了,儿臣请代君父出征。”
谢涵听着谢浇慷慨激昂的话,缓缓退至一侧。
谢浇会自请出征并不奇怪,他一向自恃武功,北境那里现在又全是拾氏的人,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只要一来一回就可以镀一层金边,还是踩着他镀的。
只是不知这许崇德是怎么回事。
谢浇又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齐公看着底下魁梧雄壮的大儿子,不欣慰道:“吾儿英武,寡人今封你为平燕将军,徐芬为副将,明日率一万五千军出城。”
徐芬就是虞旬父推荐的那人,能力想必是有的,只怕身份压不住。
“儿臣拜谢君父。”谢浇兴奋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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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的
第82章
这改换主将一事终于解决, 齐公派人带了些药和太医看望虞旬父。
谢涵和玖少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大殿,中途谢浇路过,对其冷冷一笑, “没想到罢, 你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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