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那边在做什么,好一会儿才继续传来声响,“这……”是梁夫人迷惑的声音。
“这是召国二公子臧的画像。母亲知道女儿素来仰慕召国太夫人,搜集召国的信息不免就多了些。”是姬倾城清灵脱俗的声音,“母亲看他是不是很眼熟?”
赵臧?谢涵面色一阵古怪,又好奇对方为何突然谈赵臧,这和他能帮的忙有什么关系?
随后似乎是梁夫人一段沉思时间,接着又响起姬倾城的历历莺声,“他是厌阳天,虽距厌阳天当初御前比剑已过去三年,但女儿绝不会认错,赵臧就是厌阳天。”
谢涵:“!”
“什么!”梁夫人替他说出了内心的震惊。
“其实女儿之前想不通大哥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姬倾城语带不屑,“他虽有些狠毒,却还没有这种魄力敢要了谢涵表哥的命,顶多使些小人手段叫齐国丢了脸面好打击我们。直到看到这副画像,女儿才想明白了――他不是胆子变大了,而是遭人算计了,厌阳天是召国派来的细作。
君父不久前吞并顿国,顿国北上就是召国,唇亡齿寒,他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但他们区区方圆千里之地,如何敢与我国叫板?不敢来阳的,自然只能来阴的。若厌阳天杀了谢涵表哥,然后再在召国接应下逃走,我国就是百口莫辩,纵舅父厌恶表哥,齐国也不可能忍下这种仇恨,梁齐一旦开战,楚国一心想血洗当年败于我国的耻辱,恰可借表哥乃楚国公主之子的理由一同出兵。雍国见此,难道会作壁上观不来浑水摸鱼么?如此,梁国自顾不暇哪里会有空再对召国做什么。”
她本是嘲讽的语气,却忽而一转,由衷赞叹道:“召太夫人实在睿智毒辣,若谢涵表哥剑术差上一星半点,就要被她得逞了。”
随着姬倾城的描绘,谢涵沉下眉眼,回忆起厌阳天言行。
【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脸庞】、【从不多流露一丝情绪的鹰眸】也确实很符合他看到的会阳第一剑士厌阳天的外形。可是……对方竟死了?
“这没问题么?”谢涵在脑海内对系统问道。
【呃……理论上来说应该有的,但我还没收到通知,可能问题不大不足以引起警报。】系统心里没底,深深怀疑程序又抽搐了。
谢涵蹙眉,那边梁夫人忽然道:“不知姬高知不知道他真实身份?不知他葬身火海究竟是被姬高灭口还是被召人灭口。”
“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母亲。”姬倾城巧笑道:“我们只要让君父认为大哥知道就是了。国内斗争,君父只管坐山观虎斗,但引至国外,君父就不会姑息养奸了。这就是女儿说的谢涵表哥的妙用了。
如果女儿没猜错,沈澜之手下守城军近有调动,恐怕就是君父获得消息在暗中缉拿剿灭召国细作,在这过程里,若发现召人和大哥有点什么,那就有趣了。”
“可沈澜之绝不会这么做,漫说他不会栽赃,纵是看到了,也只会当没看到。”梁夫人泼她冷水,“你以为他那样的人与谢涵多说几句话,一同去一趟鸣玉坊就会与人相交莫逆么?还是以为他真的会色令智昏?”
姬倾城并不受影响,“他当然不会,可正因他不会,当证据呈上时岂非更可信?”说着,她像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可母亲莫忘了他有一个在沈家来去自如的表妹呢,欧兰雅心思单纯,在厌阳天卑鄙行径后一颗芳心便暗许了谢涵表哥。母亲,你说这是不是大大的用处呢?
退一万步说,纵这次不能扳倒大哥。只要我与谢涵表哥定下婚约,她的身份终成不了太子正夫人,总是要来讨好我,才好嫁给谢涵表哥作侧夫人。沈澜之代表大哥,谢涵表哥代表哥哥,欧家可就要与沈澜之离心离德了,等于断他臂膀,便是斩大哥羽翼。同时,谢涵表哥亦可影响大姐姐。”
“她那种人尽可/夫的荡/妇,难道会真爱上他谢涵不成?”梁夫人一哂。
“不,母亲,你没觉得谢涵表哥很有几分像大姐夫么?五分形似,五分神似。”
谢涵感觉到贴着自己的躯体一阵轻颤,他低头,便见姬朝阳对他绽开个妖娆的笑,万种风情却亦不含感情。
“其实这些……”梁夫人缓缓道:“我只要答应帮他在你舅舅面前说话,他难道会不同意这些要求么?他……我亦看不透他,怎么放心你嫁过去。”
“母亲,卫瑶表哥,我是不愿嫁的。除此之外,便只能是列国公室了。
天下十三国,胡、邹、绞、滕、宋,末流小国也,朝不保夕,女儿绝不愿去;随、郑、召,中等国家也,时刻受大国之威,苟苟且且,女儿亦不愿;五大国,北燕太子襄已娶了二姐;南楚太子子般肆意风流不提,只我为梁女,嫁去楚国必被时时提防;西雍未立太子,嫡长公子霍无恤那个废物,女儿真怕烂泥扶不上墙,只有谢涵表哥了。”
她恳求道:“母亲,有你在,女儿一定能做成齐国最尊贵的女人,不好么?即便舅舅有万一,齐国依旧在哥哥身后。”
她这样清醒聪明甚至敏锐,谢涵想若不是以后对方会被孤魂附体,有这么个智慧的夫人,实在是莫大助力。
铜管另一端又良久无言,想来是梁夫人在挣扎。
又响起姬倾城的声音,哪怕说了这么多狠辣心机的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动人,“母亲是一直知道女儿仰慕召太夫人的,垂帘听政,三十年独掌大权,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岂非人间极致?”
“有时候,女儿很羡慕二姐姐,燕太子襄羸弱多病,传言活不过二十五岁,只要二姐姐等太子襄即位再一举得男……”
“涵表哥亦是自小三灾九病不断,女儿观他身手虽健却似面有不足之症,又是事必躬亲的性子,心思太重、慧极必伤……”
刚可惜不能娶对方的谢涵:“……”
“住口!”梁夫人终于听不下去,“啪”地一声脆响,是重重的甩巴掌音。
铜管一边一时寂静下来了。
好一会儿,又传来姬倾城那动听的声音,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声音语调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母亲,大姐姐那儿恐怕快好了,女儿想去梳妆打扮一下,等一会儿给谢涵表哥留下一个最美的映像。”
“我管不了你了。”梁夫人声音疲惫无力。
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姬朝阳缓缓抽动那根铜管,这回谢涵眼睁睁看着那铜管一寸寸回缩、一圈套一圈、由细到粗,竟足有七丈长的样子。等最后一圈铜管缩入金衣壳中,它又变为一朵牡丹金簪。
“巧夺天工。”谢涵忍不住赞道。
姬朝阳在玳瑁花蕊处一扣,那金簪便定型不动了,她指尖捏着簪柄,用金牡丹轻轻一刮谢涵鼻梁,“表弟替姐姐插上好不好?”
“求之不得。”谢涵笑着接过金簪,见对方云髻在挤压中有些微散乱,道:“姐姐的发髻乱了,涵再给姐姐梳一个可好?”
姬朝阳咯咯笑起来,推开柱门,二人相携走出,“怎样,姐姐今天请你看得戏好看罢?你要怎么报答姐姐?”
行至梳妆台前,谢涵拿起梳子跪坐在对方身后,望着铜镜里的佳人丽影,他苦恼地皱起长眉,“涵本打算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作报答,可现在却知道无论我怎么做,姐姐始终是那么美,这我还怎么报答呢?”
“油嘴滑舌。”姬朝阳似喜似嗔地横他一眼,倏忽叹了口气,“现在说的好听,等你见过我那七妹,恐怕就要嫌人家人老珠黄了。”
“怎会?姐姐的风姿无人能及。她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又是一副蛇蝎心肠,相由心生,哪能及得上姐姐万一。”谢涵手指翩飞,解开对方盘绕的发髻,拿下巴轻轻摩挲了下对方发顶,提及姬倾城,语带厌恶。
任谁……对一个时刻盼着自己早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感。
姬朝阳却还不放过,继续叹道:“你难道没听过‘蛇蝎美人’四个字么?这世上的女人,越好看其实心里便越恶毒。”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