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幽幽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又不想听我说话?”
少年心内喊一声苍天,面上义正言辞摇头,“我是真的要给你取虎爪,你快一点。再拖拉,匕首就要凉了。”
谢涵这才听话地咬住对方指间木棍。
匕首划开皮肉,一阵锐痛自肩处传来,谢涵颤了一下,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距离进了,看得仔细,越发显得对方好看的脸没有一点瑕疵,他本就长得白,在冷汗与打湿的墨发映照下,更加白得仿佛透明,格外脆弱。
少年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个世道,没有权势的人,比猪狗还不如哩,你不要一个人悲春伤秋啦,还不如努力向上爬,改善现状。”
一边是剧痛,一边是想笑,谢涵撇过头去,颤颤发抖。
少年却以为对方痛得厉害,赶忙不说话,加快速度,暴露没入的虎爪,一拔,拿对方撕下来的衣料蘸湿按住人伤口,“好啦。”
谢涵吐出木棍,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看着他,奇道:“你没哭也没叫,比我看到的娘娘腔厉害多啦,你功夫又那么俊,难道打不过他们吗?”
“打不过?”谢涵蹙眉道:“要打过谁?”
“那些……那些来抓你的人啊。”少年边掏出怀里的草药洗了洗,边支吾道,有些不好意思。
谢涵奇道:“谁要来抓我?”说着,他恍然,“噢,小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之前的意思是来寻我的家仆见到我受伤,怕会迁怒到你身上,所以叫你快些。”他言语间一扫阴郁幽怨,尽显权势在握,像换了个人一样。
少年:“……”
他抱着洗完的草药,呆道:“那你说想躲进深山老林里再不出来?”
“噢,这呀――”谢涵悠悠叹了口气,“世间多纷争,红尘多烦扰,日日争这斗那的,我有时是真想终老山林。”
少年……少年哪还不知道对方在耍他玩啊,气得呸了一口,才捧着药走过来。
谢涵瞟了一眼,一些草根,“你还识药?”
“那当然啦。”少年本是气呼呼的,闻言又得意洋洋起来,“我可是治过无数外伤的,这次上山就是因为隔壁家阿花和阿曼被抓伤了,才来采药给她们治伤,现在便宜你了。”
“阿花、阿曼?”
少年兴奋,“阿花、阿曼可是我们村里的二美呐,可漂亮了。漂亮得……唔……说了你可别生气,你呀,虽然长得好看,却比不上阿花身段灵巧、落地无声,虽然声音好听,却比不上阿曼一出声就让人精神一振!”
什么村妇也敢拿来和他做比。谢涵眉梢一挑,“哦?不知是哪个村的姑娘?”
“啊……”少年尴尬地挠了下头,“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阿花是村里最漂亮的母猫,身体轻盈,阿曼是村里最好看的母狗,汪的好听。”
谢涵温文尔雅的假笑卡了一下。
对方竟一直在拿他与猫狗相提并论,还……还说他猫狗不如,他气得一拍岩石,正要站起,耳边系统道。
【缓冲好了宿主,到达惩罚时间了。】
【第一次前往原著世界,祝宿主体验愉快。】
【哦对了宿主,您在原著世界的身体和这里不太一样,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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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3章
荒芜的院落,丛生的杂草,倾坯的女墙,幽暗的室内,室内端坐着一个人,一个只是那么坐着便无限优雅美好的人。
她苍白修长的手中正捏着一把粗糙的木梳,对着一盆清水一下一下地梳着齐腰的长发。
谢涵静静凝视着清水中映出的脸庞,面莹如玉、眼澄似水,犹似晓露中的鲜花,明艳不可方物。当是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玫瑰初露何能方其清丽。
但现在是夸脸的时候吗?
不是啊,他不是去“原著世界”另一个他身上吗?
这张女人脸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除了年纪要大上许多,并再添几许阴柔妩媚,这张脸和他该死得相似。
谢涵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不合时宜,但现在他心里确实全是对这张脸的惊悚了。
“咳咳咳……”喉中涌上一阵腥甜,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她掩唇轻咳。
没错,是她,不是他。
谢涵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发现他能清晰地感受着这个身体,却一点儿也不能指挥这个身体的动作,这个身体有她的原主人操控。
隐约的,他似乎有点明白系统说的“惩罚”了。
虽然病容不显,但这个身体内里已经病得不轻了,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油尽灯枯之感。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混账,让你们照顾公主,你们就在这里偷懒?”这个声音压低听也很熟悉。
紧接着,立刻响起另一道尖利刻薄的高声,“公主,这里哪里有什么公主?寿春公公没听说么,蔺将军已经得胜归来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齐国,只有大雍齐州了,外面是不是这么说的,春桃妹妹?”
“是哩是哩,外面的武士就是这么说的,夏荷姐姐记的一点也没错。我听说这亡国公主啊,都是要进宫为奴为婢的,还不是一样的贱命……”
“闭嘴,你闭嘴!”寿春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公主现在还是你们雍国王后,你不怕被治罪吗!”
“哎呦,夏荷姐姐,我好怕啊。”
“怕什么,你看仔细了,这里是冷宫,没有什么王后,只有一个快要死的老妇。”
“你放肆――”
“好了,寿春,进来罢。”室内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依然奇异得婉转动听。
“吱呀――”寿春推开门,把外面几个宫人毫不顾忌的大声讥笑隔绝在外,看着跪坐在水盆前的纤细身影,不禁红了眼眶,“公主。”
他提着食盒过来,拿出一碗稀粥、一碟腌菜,“公主先吃,奴婢去熬药。”
他正要转身,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给我梳梳头罢,我已经好几天都蓬头垢面了,真是太失礼。”谢涵把梳子塞进寿春的手里。
感觉到那瘦得有些硌人的五指,寿春抖了下手拿起梳子,“是。今天天气好,外面的花开得正红呢,不过啊,没有公主漂亮,公主是该好好梳洗一下出去走走,好弄个什么‘闭花羞月’给人瞧瞧。”
“是‘闭月羞花’”谢涵低笑一声,“都叫你多看些书了。”
“哦对对对,是闭月羞花,公主今天出去就闭月羞花了。奴婢看什么书啊,有公主在,搞错了,公主给奴婢纠正回来不就成了。”寿春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哦,对了,公主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式,朝云髻、堕马髻、灵蛇髻……”
“就扎个男子发髻,插根木簪就好。”谢涵抬了抬手制止了对方就要出口的一溜发髻样式,“这样清爽些。”
说完,她又顿了顿,“没有木簪,拿筷子、树枝也无妨。”
寿春听得心里一酸,“是。”他梳着对方长发一点点拢起来,忽然,坐着的人问了句话:
“蔺缼回来了?”
他手一抖,连马上要盘好的长发都蓦地滑了一下,又全披散开。
蔺缼,这次雍国伐齐的主帅。
“奴婢失职,奴婢失职……”他忙跪下来连声告罪。一股柔力传来。
谢涵转身拉着寿春手臂,“你啊,别动不动就跪了,现在已经没有齐国公主谢涵,更没有齐国太子谢涵了,对么?”
“公主……”
“你起不起来?”谢涵扶着对方手臂用力拉了拉,最后叹了口气,“你欺负我现在没力气么?”
寿春连忙摇头,然后抹抹眼睛站起来,“公主永远是奴婢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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