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难道忘了许崇德吗?”姬曼柔道:“许崇德之前咄咄逼人要让君上御驾亲征,为何?因为君上如在前线有个万一,殿下您就可再无制肘,继任国君。”
“你说什么?”谢涵横眉冷目。
“殿下你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可父亲安排许崇德,就是为了让天下人这么想,尤其是让君上这么想。”姬曼柔道:“这天下没有几个人比我姑母和父亲更了解君上了,他们已经成功地让君上怀疑并且防备殿下了。所以殿下除非有切实证据,否则君上不会换人。”
谢涵想起昨晚大殿上齐公犹疑不定的神色,和今晨淡漠无情的眼神,心忽地一凉,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殿下救贱妾脱离苦海,贱妾也是时候报答殿下了。”姬曼柔仰头凝视着谢涵苍凉的笑容,温声道:“江左徒之所以忠心我父亲,是因为早年贱妾在他落魄时送过他一件棉衣一碗热汤,贱妾有把握能左右得了他。但贱妾本是人妇,若还是完璧之身,岂非让人看了笑话?所以在委身他人前……”
她膝行而来,忽抱住谢涵双腿,“请殿下让曼柔做个真正的女人。”
谢涵笑声戛然而止,低头,怔怔看着仰脸痴痴冲他笑的女人――
那是一张和鲁姬神似的脸,纤纤弱质、我见犹怜,他头一次这样认真看她的脸,“你……这又是何必?”
姬曼柔摸了摸侧脸,缓慢而坚定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曼柔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谢涵伸手,摩挲了下姬曼柔头上发髻,“孤同意除去玖夫人,是为了姐姐和姐夫,与你不相干,你不必対孤心存感激。”
姬曼柔缓缓站起身,双手捧着谢涵脸庞,笑道:“殿下错了,曼柔対殿下并未心存感激之情,而是心存男女之情。”
谢涵扒下姬曼柔的手,“无论是做正夫人还是侧夫人,你与孤永不可能。”
姬曼柔抱住谢涵,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曼柔不要做正夫人,也不要做侧夫人,只要做谢涵的第一个女人。”
谢涵呼吸一滞,后退半步,被撩拨得迷离的双眼渐渐清明,转身背対姬曼柔,“可孤绝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委身他人换取利益,天色不早,你快回去罢。”说完,扬长而去。
“殿下,曼柔还有两句话要说。”
“什么话。”谢涵顿步,没有转身。
“第一句,有个姓赵的人要找你,刚刚追上殿下军马的人就是那姓赵的手下。”姬曼柔边说边走到谢涵身边。
赵臧。
谢涵心头掠过这个名字,事出仓促他竟都忘了扶突城里还有他那么一个人。
“第二句话,贱妾头一次见殿下穿军装,真乃‘郎艳姿独绝,英心绝凡尘’,贱妾被蛊惑了。”说完,她忽地扭头,柔软的双唇落在谢涵侧脸上。
还没等谢涵反应回来,她后退半步,俏脸微红,低下头细声道:“殿下既希望曼柔洁身自好,曼柔一定不让殿下失望,曼柔在扶突城等您回来。”
谢涵摸了摸侧脸吻痕,只道:“孤去看看那姓赵的,你早些回去。”
他走出这块地方,便见之前那人身边已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鹰眸钩鼻,不正是赵臧。
一见谢涵出来,他拍了拍手,“美人在怀,羡煞旁人,齐殿下真是到哪儿都能有美女対你死心塌地。”
“赵兄何出此言?昔日対会阳第一剑士前仆后继的女子还少了吗?”
听他话中已有不满,赵臧也不顾左右而言他,只道:“带我去归来城。”
“刀剑无眼,你又何必前去冒险?”谢涵看他一眼,“就算孤走了,孤的别庄也不会缺你一口吃的、一件穿的。”
“凭我的本事,要衣食无忧还不简单?”赵臧哂笑,“我随齐殿下来扶突,可不是为了这点小小的好处,而是在你身上有大求。现在大求还没求到,怎么能让你有不测呢?”
话到此处,他笑容一敛,“齐殿下不要忘了,温留、归来二城,可是被夹在燕、召、齐三国之间的。”
谢涵凝目,沉吟片刻,“好,你就是那去燕国商队的一员,他派你跟着我们,向我们一路详述燕齐边境近况。”
“是,太子殿下。”赵臧抱拳一笑。
于是,密林外的大军就看到,谢涵走的时候身边是几个亲卫和一个古怪骑士,回来的时候还是几个亲卫,只是那古怪骑士却换成了一个赫赫英雄气概的年轻男子,不由面面相觑。
徐芬冷着脸,不阴不阳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一去半个时辰,带回什么密报来了。”
谢涵还没开口,陈璀已摇头晃脑道:“啊呀,左将军,你又太心急了,都说是密报了,当然要关起门来和众位将军细细讨论了。现在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众位弟兄我们当然是信得过,但谁知道是不是‘隔林有耳’?”
徐芬狠狠瞪了陈璀一眼。
陈璀嘻嘻一笑。
谢涵环视众人,只见目之所及左右将军以下的各级将官,都面露不满,还隐隐离远了些徐芬战车。
他就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陈璀一定已经和徐芬交过数个嘴仗了,并且成功使対方在众将士心底留下了不好的印像。
谢涵眉梢一挑,対徐芬笑道:“徐将军,孤确实带了些密报回来。”一指身侧赵臧,“全在旁边这位兄弟的嘴里。不过现在不是商讨的好时机,我们不如入夜扎寨再行讨论。”
徐芬还没回答,其身后一排小将已答道:“殿下所言甚是。”
金色的旌旗飘扬半空,酡红的夕阳染红苍穹,一万六千大军在夜色来临前驶出扶突城外一百五十里处,那里已远离繁华的都城,只余两旁蔓蔓蒿草迎风倒伏,似在向这保家卫国的队伍致敬。
第85章
“将军, 左将军抓到一个燕国密探!”
正是红霞烧满天边、众人准备安营扎寨的时刻,一个小兵一路小跑过来,对谢涵奏报道。
此时, 距大军出发离开扶突已有十日, 本就是轻装上阵、日以继夜地加速前行,不过短短时间,众人已离扶突城一千三百里。
现今大军正在口禾髎驻扎下来, 口禾髎往北就是归来城, 也就是此战前线。因此, 今日谢涵下令早早休息, 一缓连日来的疲乏,以防到了归来被以逸待劳。
也正因为靠近前线,谢涵已派出数十斥候先行探查前方情况。
徐芬不愧是虞旬父盛赞的将才, 当即道:燕军一定知道我国援军就在路上,我们会派出斥候, 他们也一样, 我们还须派出一部分人乔庄改扮注意一路上形迹可疑之人。
谢涵觉得有理, 自然无有不允。
如今两天过去, 成效终于出来了,谢涵大喜,立刻站起身, 又按捺下迫切之心,重新坐下——无他,这十日相处, 不说彻底摸清这位左将军的性情, 至少基本相处之道,谢涵心中还是有了几分成算——如果他现在过去, 徐芬十有八、九要觉得他想抢占功劳、以势压人,天知道他为主将,哪须去抢一个下级的功劳;反而如果他就等在这里,徐芬反而会乖乖地过来向他汇报商讨。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帐外就传来通报声,不一会儿,徐芬掀帘入内,“太子想必已经知道卑将捕获一燕军探子的事。”
谢涵从容点头,“左将军可有探听出什么?”
徐芬走近,在谢涵对面坐下,“燕太子已经知道了我们三日后将会抵达归来城的消息,沿路设了埋伏。”
“埋伏?”谢涵皱眉,“要想埋伏我一万余人,怎么也不能叫几个散人过来。莫非归来城、口禾髎的人都是死的,能在两国交战时,放那么多人绕过前线?”
“这个他哪会清楚?”徐芬摇了摇头,“他的任务只是探听我们的踪迹,回去给前方埋伏的接头人禀报。”
谢涵颔首,“如今我们箭在弦上,无论前方有何伏军,都必须极速前进,不知徐将军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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