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一怔,哑然许久,才喃喃一句,“你都要死了,还说不叫人伤心。”
“诈死么?”霍无恤摊手,“然后我带着他浪迹天涯。”
“然后你就抛下你一国公子的责任了?”谢涵不禁质问。
“十年质子,换命借兵,难道还不够还清这责任?”霍无恤理所当然道:“家国生我,我要负责,可有人爱我,我也要负责。”
谢涵睁大眼睛,“这怎么能一样?”
霍无恤反问,“这怎么不一样?”
好一会儿,谢涵漠然道:“在我眼中,为了一个人放弃一个国家,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娶了召公主后,她若还愿意嫁我,我必待她如珠似玉,若不愿,我也会为她找个好郎君。”
霍无恤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等到彻底归于阴影,他嗤笑一声,“虚伪。”
“虚伪?”谢涵相信这一刻对方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霍无恤,人是会变的。十年之后,你怕是会觉得我说的才是对的。”
十年之后,在原著世界里,这个男人已经后宫无数了。
说完,谢涵转身欲走。话到此处,已无话可说。
“谢涵。”霍无恤却叫住了人。
“怎么?”谢涵驻步。
“我与你,永不同。”
“那本君祝公子无恤,永远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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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那就这个了,谢谢各位亲亲333的建议。
第226章
御花园内各国众臣基本已到齐了, 除了梁公。
这人啊,最禁不得念,才这么想着, 正此时, 梁公和天子一道来了。由远至近,两道身影,一个修长挺拔, 一个高大威严, 一个白底绣蓝色云纹袍服, 一个黑纱罩红色长衫, 诡异的和谐,仿佛在说说笑笑。
众人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果然是有点什么罢?
打住打住,不许再想了。
姬忽走近, 在上首木桥落座,笑道:“今日咱们没有君臣, 只有赏花人, 不尽兴不许归啊。”
有人率先出声了, “陛下得以叫百花齐放, 果然是天佑大昊啊。”
“得知诸君前来,连予一人园里这些花儿都耐不住寂寞,要瞧瞧诸君贤才俊颜了。”姬忽笑眯眯的, 说完看向左手边河岸最前排的坐席,“卿说是也不是?”
梁公身后一株鲜艳的碧桃,风一吹, 桃花瓣纷纷扬扬, 有几片落在梁公发间、衣襟、长袖,像一抹胭脂晕开, 绮丽霞艳。
梁君着实是个俊美人物呢。
——随着姬忽问语看过去,便见到这副画面的众人心中不合时宜地划过这一道想法。
梁公四平八稳地坐着,由身后侍从替他摘下桃花瓣,给众人解惑,“听闻陛下数年来侍花许久,才得以叫今天百花齐放。”
原来如此,众人把目光重新聚焦天子,天子长眉一皱,抱怨道:“梁卿,你可真是难以讨好呢。”
众人:“……”
梁公神色淡淡,“陛下贵极天子,为万民表率,何须讨好他人?”
“易得前金价,难得有情郎。”姬忽吟唱道。
梁君一哂,靠后坐了坐,沈澜之出声道:“陛下费尽苦心,叫百花齐放,听闻每日改动各种花卉的泥土、浇灌、光照,甚至时而温之以火炉,时而冻之以藏冰,终于苦心人天不负。寡君亦是爱花之人,臣厚颜,想问陛下这许多年侍花经验,好回去讨好君上。”说完,环视在场众臣,自然主要是左侧席的他国政要,“不知诸君可想听听?”
这回,哪怕是绞侯也在烛丰临说“君上,国内饿死骨不知凡几”中没有出言阻止,其他人更是纷纷出言。所有人目光灼灼瞧着桥上的人,桥的位置固然要比两岸高,他们抬着脖子,也不觉疲累。
这是在逼迫啊。
老相国不忿,却被身后人拉住。
姬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交给你,然后让你去讨好予一人的彖彖?这怎么可能呢?”他用看情敌一样的眼神睥睨着沈澜之,“予一人像这种二傻子吗?”
团团?
那是什么?
众臣的脸上呈现出短暂的茫然。
唯有沈澜之记得自己刚刚说过什么,此时恍惚间似是想到,又似是不敢深想。
谢涵注意到梁公脸色终是变了,才晓得上首人说的是“彖彖”,不是什么见鬼的“团团”。
可真是……奇思妙想呢。
昊臣中有个小年轻经不住笑了,被姬断飞快瞪一眼,他小山一样的身躯颤啊颤的,边捏汗巾擦着汗,边站起来,“陛下,梁君乃武王陛下第三十六世孙,按辈分是您叔祖父,万不可如此没大没小。”
老相国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何为大,何为小,天地君亲师,太傅不如仔细说说什么是大,什么是小。”
这时,谢涵的脸色却忽然变了,楚子般凑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谢涵抿了抿唇,低头低声道:“刚刚又是梁君和天子的一场交锋,可同样也是梁国和我们的一场交锋,被新种植方法所吸引,我们竟然谁都没有发觉,被牵着鼻子走,在梁国威逼天子时,全都站在梁君这一边了。”
楚子般猛然反应回来,蹙着眉,“梁国对这百花齐放的场景习以为常,说不得早就知道,刚刚那样问,根本不是为了知道花卉种植方法,而是为了拖我们下水。”
谢涵已起身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陛下面前,我等皆不过臣子之身罢了。”
姬忽凝着他,粲然的桃花眸熠熠生辉,动情道:“不,在予一人面前,谢卿除却臣子还是个俊才美人,鲜花美人,兰芷德芳——”他边说边起身,亲自下来,在兰花集边,取出一盆白兰。
谢涵眼睛一亮。
只见那兰花枝条如碧玉低垂,花托纤细,如绝代佳人的纤腰,不盈一握,花瓣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狭长舒展,花蕊金黄,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幽香潜入风,细细嗅去,方能觉出其中滋味,不浓墨重彩但沁人心脾。
“卿这般品貌,唯花中君子可堪配矣,牡丹过于艳俗也。”说着,伸手替谢涵取下发间花簪,将花盆放进他手里,“予一人料想,卿必是喜爱这充满生命力的兰花,而非一朵离了土壤的无根之花,是也不是?”
“是。谢陛下——”谢涵这回笑得真心实意,他甚少见到这样花瓣纯白没有金边绿边的兰花,好奇道:“此花名唤?”
“予一人新近培育出来,还没想好。”说完,姬忽上下打量谢涵一会儿,道:“便叫涵容罢。”
谢涵:“……”
“哈哈哈——”姬忽朗笑出声,“素心,它名唤素心。”
得亏这天子在上明一隅,几不外出,否则得多少女儿家少男心要落入这位手中啊。众臣心中嘀咕,瞧瞧这手段,温留君都脸红了。
“好了——既是赏花,众卿都坐在这儿怎么看的清,咱们起身,予一人来一一向你们介绍介绍。”姬忽带着所有人穿廊过亭,走在花阴下,走在小河边,走在柳树下,走在牡丹园。
待来到一片梅林时,只见大片嫣红开枝头,周围都是寒冰,像寒芒裹着鲜血,强烈的对比下有种触目惊心的美,极致的艳丽,姬忽剪下一截枝条,放在冰水里,扬声道:“王淮呢?”
楚子般早为这花容惊艳,闻声过去,姬忽将花瓶递到他手上,“此梅当栽于高处,寒冬开放,你每日换水,带回楚国,还能栽种。此梅名唤——”
他话没说完,楚子般便已出声,“就叫骨里红罢。”
姬忽一愣,俄而抚掌,“骨里红,好个骨里红。”
随后给召太夫人的曼陀罗,宋太子的粉蔷薇,霍无恤的彼岸花……这仿佛又是一场大型选美送花大会。
看着人人收到花时的喜悦神情,众人心头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位天子知人识人能力甚深,否则何以在百花中独独挑出那一朵心头好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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