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燃知道不应该告诉他这些,这些只会让他更加难过,但他知道自己不说,路夕后面也会自己查到。
还不如现在告诉他。
既然痛,那就干脆全部痛完吧。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叔叔做干各种杂活了,但赚到的钱,大部分都被他继母拿走了。听说,他爸爸之所以接他回县城,是因为他妈妈后来一直有给他寄生活费,他爸爸贪图他的生活费,全部拿去养他后来的儿子……一分都没给过他。”
段燃看向路夕,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道:“他遇到你很幸运,你带着他离开这个小地方,带着他离开那个没有爱的家庭,他这十年里过的很幸福,你给了他很多很多的爱。”
“幸福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路夕,忽然笑了下。
那几乎已经算不上是笑了,只是一个牵起嘴角的动作,他却做的异常困难。
随后,转动眼珠看向段燃,因为长久用眼的原因,眼球上全是红血丝。
他看着段燃,面无表情道:“如果他幸福,如果他感觉到被爱,那他为什么会走?为什么会一动不动地躺在这里?”
段燃张了张嘴,找不出借口。
连路夕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那么他一个外人,一个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人,又怎么能够说服的了路夕放过他自己?
段燃闭眼叹气:“路夕,我知道你很难过,知道你很痛苦,但身为朋友,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人要学会走出来,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路夕无动于衷,问他:“你弟弟走失二十年了,你走出来了么?”
段燃:“……”
段燃微微皱眉,随后抬手,摸向心口的位置。
那里很多年前缺了一块,至今也没有补全。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补全。
他长叹了口气,闭眼道:“抱歉。”
人啊,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没有人能够真正感同身受跟设身处地,除非他们经历过同样的痛苦。
段燃劝不了路夕,就像二十年前,路夕劝不了他一样。
刀子只有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有多疼,才知道伤口愈合有多难,才知道愈合了也永远有道疤在那里。
路夕的面容一片死寂:“他朋友跟我说,他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只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他姥姥,一个是我。”
“他出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哭着跟我道歉,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以后听话,他哭着求我不要结婚,哭着求我去接他回家……”
“可我把电话挂了。”
“他的朋友说,那天他哭了很久很久,他以前不怎么爱哭,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以后不会让他哭。”
路夕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人,声音似乎颤了下,低喃:“可他这一年里,哭了好多好多次,我还跟他说……他哭得让我心烦。”
“段燃,我该死。”
段燃立即道:“路夕,不是这么算的,夫妻情侣间吵架是常事,你不能……”
路夕哑声打断他:“他被推进去前,给我打过很多个电话,但我都没有接到,护士说,他最后一句话,是给我的。”
段燃心疼地看着他。
路夕颤声道:“他问我,问我看见他遭报应了,有没有觉得很痛快,他问我解气了没有,问我可不可以原谅他……”
“他到死都觉得我还在生他的气,觉得我是故意不接他电话,觉得我不要他了……”
段燃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安慰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他找不到任何适合现下这个场景的话。
段燃轻轻闭了下眼睛,吸了口气,先稳住自己的情绪,才说:“路夕,他爱你,他真的爱你,否则他不会说这样的话,这些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如果他还活着,他绝对不想看到你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失魂落魄的。”
路夕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烛火微晃,别墅外忽然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此时深夜,居然还有人来。
段燃往外看了一眼,对路夕说:“我出去看看,可能是季阳的朋友或者亲人。”
只是他还没走出去,一个熟悉的人影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真的是跌跌撞撞,上台阶的时候还摔了下,被段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看清来人,忍不住一愣:“林助理?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过来了?”
助理的面色惨白如纸,被段燃握住的手臂,甚至在轻微颤抖。
他看见段燃,似乎吸了口气,才勉强稳住情绪,强自镇定道:“我们路总呢?”
段燃还以为是公司出了大事,赶紧带他进去:“在里面,跟我来,你先跟我说说,是不是公司出事情了?严重吗?怎么不找吴总跟向少他们?”
助理一个劲儿的摇头,声音里不知为何,竟有哭腔:“不是,都不是,不是公司的事情……”
“那是哪里出了事?”
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大厅。
助理看见布置的灵堂,看见水晶棺里躺着的人,看见面前跪着的人,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助理哑声喊道:“路、路总。”
路夕听见他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不管今天助理说公司破产还是谁谁谁怎么样了,他都不在乎。
他甚至都不想问他来做什么。
好像一夕之间,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助理战战兢兢道:“您之前让我去查的药,我查到了……”
原本已经麻木的路夕,听见这话一下子转过了头,猩红的眸子用力盯着他,问:“是什么药?”
助理似乎有些不敢说,低着头,卡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市面上没有的合成药,有些能助眠,有些有镇定作用,还有些是治疗精神疾病的加大剂量药,里面都含有会诱发抑郁症的成分。送去检测的机构说,如果长时间服用,会让人抑郁暴躁,梦魇失眠……”
段燃怔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助理,还不知道路夕在家里翻出药的事情,忙问:“是谁的药?谁吃的药?”
助理根本不敢说话,整个人都低着头。
段燃看向路夕,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瞳孔放大,正轻微颤抖着,他伸手捂住额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就好像突然失声了一样。
身体颤抖得厉害。
眼睛红得吓人。
段燃一下子就懂了,如坠冰窖,他忙回头助理:“是……是季阳吃的药?”
助理哭着点头:“是,是季先生吃的,检测机构说,可能已经吃了很久了。”
段燃感觉差点没有站稳,喃喃道:“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吃药?他吃药没有告诉路夕吗?”
助理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大概这辈子没这么慌过,说:“是季先生的经纪人,他说季先生被网上的恶评逼得抑郁了,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就骗着季先生去看了他找的医生接受所谓的治疗,这些药就是那个医生开的。”
段燃第一次用吼的:“他疯了吗他?!”
助理声泪俱下:“我跟向少把季先生的经纪人还有那名心理医生都抓到齐林县了,路总,是报警还是……向少说您定。”
段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跟季阳有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助理小心翼翼看向路夕,小声道:“向少把两人绑到地下室严刑拷打,一天就招了,是……路总您的朋友。”
段燃一下子看向路夕,震惊:“朋友?”
助理咬着嘴唇道:“是寇行,寇律。”
段燃:“……”
这比是经纪人寻仇还要残忍,伤害自己爱人的幕后主使,最后竟是自己最信任、最好的朋友。
上一篇:巫夷人家
下一篇:产科男护士穿进豪门生子文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