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央面如死灰,他清楚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一旦落下怀疑的种子,江家掘地三尺也能将真相挖出,反而衬得他像一个跳梁小丑。他失去最大的仰仗和筹码,焦头烂额,直觉人生一片灰暗,面对江泊烟狠戾的目光,选择一言不发。
“操,我杀了你!宋央,你去死吧!”
江泊烟的额间青筋迸起,用了十足的力道去掐宋央脖颈,宋央无法喘息,几欲晕厥,翻起白眼。小腿剧痛不知道摔断了哪块骨头的宋海宁见状咬牙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跑上前阻拦,又被江泊烟一脚踹翻,疼得眼冒金星。
混乱的境况下终于有江家的阿姨发现这里的动静,大喊一声后安保人员闻讯赶来,江泊烟被一左一右架住手臂拦下,还想扑上前弄死宋央,大喊大叫,失去理智,像个十足的疯子。
几个月前他把宋央捧在手心怕摔了,对他好得不得了,江家几个雇员看在眼里,没想到过去不久情况天翻地覆。他们不知道内情,暗想这帮有钱人真薄情,望着宋央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宋央被救下后大口喘息,只想拉着宋海宁逃离,但听见动静的江少峰和赵思佩匆匆赶来,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知道这件事彻底无法善后。
他后悔刚才的随口一嘴,分明看过了四周没有其他人,谁知道江泊烟就在不远处,还听见了他们父子的对话。
关于当年的真相其实很简单。
江泊烟不敢全信宋家两父子的说辞,坚持要继续调查,后来调查结果和他们所说的相差无几。
当初跳下水救他的是路饮,他看到的那片黑色衣角就属于他。路饮送他上岸后自己体力不支,中途被江水冲走,得到好心人帮助,运气不错保住了性命,但在医院昏迷不少天,比他还要更迟醒来。
有时间差的存在,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宋海宁赶来时碰巧撞见这一幕,认出呛水昏迷的江泊烟是江少峰嫡子,生出了让自己儿子取而代之的念头。他本有机会救路饮上岸,但眼睁睁看他在水中挣扎,以为他会必死无疑,事后带着宋央认领了他的救命之恩。
等知道路饮被好心人救起他内心慌乱,好在路饮醒来后因为惊吓过度丢失这段救人记忆,宋海宁顺水推舟,编造了一个失足落水的谎言,又疏通关系让人篡改了他的入院时间。
路饮和江泊烟不在同一家医院,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多年来从未引起怀疑,直到今天被人偷听,真相大白。
江泊烟死死盯着手中那叠调查资料,气得几欲发疯,弄死宋央的心空前绝后。赵思佩也不知所措,想到儿子这几年来针对路饮的荒谬行径坐立不安,提出想用金钱补偿,被江泊烟阻止。
江泊烟说他要和路饮私下再谈,他爸江少峰这次罕见得没有阻拦,但对他喜欢路饮这件事的依旧保持反对态度。江泊烟对此无所谓,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立即见到路饮,有很多话想当面倾诉。
可惜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跑去清河郡找人他又不知所踪。江泊烟不知道路饮这几天住在谈照国的蓝湖庄园,因为家中添丁乐不思蜀,他痛苦万分的同时,路饮过着和他截然相反的舒适生活。
这天路饮闲来无事出门挑选猫咪用品,刚进宠物店不久,敏锐地察觉到四周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心中警铃大作,正要抬头,听到那人试探地喊他。
“你好。”
他循声望去,是个染着银发的陌生男孩,年龄和他相仿,挺自来熟,嘴一咧,朝他露出热情的笑。
路饮放下手中的物品:“你认识我?”
“路,路,路。”那人路了好几声,然后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路饮,是吧!你就是路饮,我绝对不可能记错!”
路饮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你是?”
他记性好,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注意到他眼底的警惕,男孩立即摆手:“我叫贺语,谈墨的朋友!我就是看到你一下子太激动,你别紧张。”
“谈墨的朋友?”
“是我,是我。”贺语连说了两遍,然后目光灼灼地继续盯着路饮,不住感慨,“原来你就是路饮,真的跟照片里好像,啧,怪不得。”
路饮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照片?”
贺语说:“你小时候的照片,五官几乎和现在没有任何变化啊,所以我才能一眼认出你是谁。”
宠物店显然不是说话的地点,路饮把挑选好的东西买了单,之后请他去附近的一家咖啡厅,两人坐下来细聊。
贺语喝了口咖啡,彻底关不住他的话匣子,他很健谈:“你问我照片是哪里来的?谈墨以前一直把你挂嘴边,所以我才能看到你那会儿的照片。”
路饮:“你和谈墨?”
贺语滔滔不绝:“我跟谈墨九年前就认识了,我是他转学后的第一个朋友。对了,刚才讲到哪了,哦,其实不止我,我们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小竹马,谁让他那时候不听课,光看着你的照片抹眼泪。”
这种现在想起来丢脸到家的事,路饮完全没听谈墨提起过。
九年前,也就是他刚出国的时间点。
路饮觉得有趣,又给贺语点了几份蛋糕。贺语吃了他的东西,就把谈墨出卖得彻底:“哈哈哈,我和他是同桌呢,他当时坐在我旁边,天天拽着你的照片看,刚来那会天天红眼睛,看上去好可怜,因为这件事,老师还让我多照顾他。”
“麻烦你了。”路饮和他说。
贺语的脸涨得通红,连忙挥手:“不麻烦不麻烦,后面还是他照顾我比较多。唉,谈墨看着你的照片难受,跟我说,怕你在学校里受欺负,又怕你交了新朋友之后忘记他,真是太肉麻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和你联系,他说电话是空号。”
路饮和他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们关系真不错。”贺语往嘴里塞了口蛋糕,说话含糊不清,“一起游泳的时候看到他的右肩有块伤疤,好像是小时候给你打架留的伤口。哦对了,他以前还从学校偷跑去机场,想要回去找你玩,因为没有监护人陪同又被警察送回来,几次之后就变成了警察局里的常客。”
全是路饮不知道的过往。
“有时候我们出去玩,好玩的东西他都会给你买一份,从小到大,给你买的礼物应该已经堆成山了吧!说起来,要拆那么多礼物,都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没收到过。
没拆过。
完全没听谈墨提起。
路饮心中暗想,这家伙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前世直到他车祸离世,都不知道谈墨曾经默默地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贺语说得起劲,把谈墨卖得一干二净:“我真的太羡慕你了,也想要有这样的兄弟。他前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回国找你,忙得都没时间谈恋爱。上次,大概一年前,他飞到厄瓜多尔给你挑花,好像叫,叫……海洋什么。”
路饮说:“海洋之歌。”
贺语:“对对对,就是这个!他说是你的最爱,等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你是不是被他感动得不行。”
路饮已经知道成年礼那天酒吧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就是谈墨,但不清楚具体细节,从贺语的口中他才一点点拼凑真相,但想再听谈墨对他完整讲一遍。
他因为贺语的话微微失神,这时又听到他说:“对了,谈墨还有本相册呢,你是不是也看到了,上面都是你的照片,当初我想看一眼,被他小气地藏了起来。”
路饮:“……”
他不着痕迹地皱眉,敛去眼底困惑。
对这些事,包括贺语口中的相册,他真的一无所知。
在前世的时间线,直到谈墨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他们才在新生见面会上重逢。如果要说更多的细节,是谈墨率先在人群中注意到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喊他学长,他狡猾很多,凭借身高优势挤到路饮面前,先用随意的口吻问他:“难道你不觉得我看上去很眼熟?”
这种烂俗的搭讪方式路饮司空见惯,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厌烦。但挡在面前的人一直不走,他才抬头随意扫了谈墨一眼,不像那天酒吧里一样醉意朦胧,所以在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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