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的掌心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玩玩?”
江稚余将身体靠上前,神神秘秘道:“你跟江泊烟都斗那么多年了,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我要是你,在他告白的时候就答应和他在一起,等把那缺德家伙玩够了再甩掉,虐他身又虐他心,你不觉得这样刺激?”
他尽出些馊主意,但不知道路饮早就已经这样干过。
路饮说:“听起来不错。”
不过江稚余也只是说说而已,过了把嘴瘾后,很快又觉得这事儿不行:“算了,你千万别听我的,他那种人,惹急了就是个难搞的疯子,甩都甩不掉。”
路饮说:“我知道。”
两个室友也说:“还是远离那个疯子才好。”
下午的课结束才三点多,路饮在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书,一晃过去一个多小时,他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打断了思绪。
清河多雨,即便是在冬季,但路饮今天出门恰好忘记带伞。他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去,下楼时雨势渐大,路饮站在一楼拥挤的门口,瓢泼的雨水在他面前汇成雨帘。
图书馆仅有的雨具全被借走,四周都是没带伞的同学,路饮在人群中站了一小会,被风刮来的雨丝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觉得冷,搂住了衣领,放在兜里的电话铃声响起,接起后发现是谈墨,谈墨问他在哪儿,他报了个图书馆的地址。
谈墨从线路里传来的声音被瓢泼的雨势掩盖,让人分辨不清,但路饮很快听到他一声戏谑的闷哼,带着低沉的笑意,在这样酷寒的清河冬季里给人带来一种绝对无法被替代的安全感。
“等我。”
说着他就挂断了电话。
雨水从天幕倾盆而下,在路饮面前砸出鸡蛋大小的水坑,路饮把手机收回口袋,抬头看向雨帘外的世界。
图书馆逆行的人影寥寥无几,狂风骤雨将撑开的伞具掀翻,人群尖叫。
“你好,路同学。”
一道声音打断路饮的思绪,路饮抬头,是之前通识课认识的学长,对方举起手中的伞,问他是否需要同行。
从前方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个逆行的身影。
男人的面容被撑开的伞面遮挡,但人群中的身材高大挺拔,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掌心有力,手中稳稳举着一把黑伞,伞身有着漂亮的鱼骨花纹,在倾覆的暴雨中沉稳朝路饮走来。尽管路饮无法看清他的脸,但还是立即认出那是谈墨。
谈墨也恰好就在这时抬头,和他对上视线,随即加快了脚步。
“谢谢,不过我朋友来接我了。”
路饮和对方点头,拉高外套的衣领,转瞬冲进瓢泼的雨势。
他不怕淋雨,在这一刻很想立即来到谈墨面前。
第四十四章
几秒后谈墨稳稳接住他,顺势搂住他的肩膀。
他的掌心火热,像烙铁,牢牢固定路饮肩角。几乎是在两人靠近的一瞬间,路饮身上的冷意被瞬间驱赶,在雨水驳杂的气息里,他能嗅到谈墨衣角冷冽的皂香,被这样的气息侵略全身,并不令人讨厌。
虽然之前努力用手挡住了脸,但路饮还是被雨水打湿,水珠挂在他长而卷的睫毛上,微微颤动,被谈墨看到。
谈墨伸手替他抚去,路饮没躲,站在原地任由他弄。雨越下越大,伞面终于被瓢泼的雨点打得不稳,谈墨收手,把伞朝他倾斜。
这时候路饮突然搂住了他的腰。
谈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明白,垂眸去看胸前的路饮。以往只有他对路饮动手动脚,但路饮很少这样依恋地靠着他,将身体的重量悉数压在他身上。
他在雨中举着伞,等路饮抱了他将近一分钟还松开,就有点儿欲言又止:“你今天……是不是?”
路饮:“嗯?”
谈墨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
路饮才松手,从他身上起来。
谈墨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被他拥抱的感觉,意犹未尽。他觉得路饮今天反常得黏人,担心他被人欺负,想继续问,但听到路饮开口:“有时候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不是有时候。”谈墨说,“我就是对你最好的人。”
路饮:“是。”
他突然笑了,等谈墨习惯性地抓他手腕时没有挣扎,过了会反客为主,转而牵住了谈墨的手。谈墨被他这样一撩拨,几乎是脚步轻飘飘地回到家。
路饮淋了雨,回到清河郡后立即洗了一个热水澡,他有泡澡的习惯,被氤氲的热气包裹全身,闭目养神片刻,拿起一旁的手机查看消息。
江稚余和他聊着天,谈论起关于谈墨的事。谈墨今天出现在图书馆门口并不是巧合,从几个室友的口中路饮得知,在这之前谈墨就先去了一趟他的宿舍。
当时江稚余正好也在房间,过去给他开了门。路饮虽然还在宿舍里留了床,但也只有中午偶尔才会来这里休息,谈墨进去后参观一圈他过去的生活环境,顺手替他把桌上落了灰尘的杯子洗干净,又让江稚余带他在宿舍楼里光明正大走了一圈。
用江稚余的原话说,谈墨这种在宿舍长廊男模散步的行为,简直就像因为昨晚论坛的那则爆料贴,而特意来男大宿舍宣示主权。
不怪江稚余多想,每当被经过的同学询问这张陌生面孔是谁时,谈墨都会自我介绍:“我是路饮的发小,接他回去。”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以至于谈墨只是这样出现了一回,关于他是路饮真正的男朋友,特意过来打脸江泊烟这样的传言不胫而走。
江稚余说:“我简直就是他的工具人!”
路饮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戳点屏幕,唇角微勾。
江稚余接着又感叹:“不过你哥们做事真的很靠谱,不仅给我们带了礼物,旁边几个宿舍也没放过,还是他亲自过去送。放心吧,以后江泊烟要是再找你麻烦,都不用我们三出手,那些人也会站在你这边。”
“啊,对了。”江稚余说,“他还邀请我们过几天一起去泡温泉。说真的哥们,他对你也太好了吧,我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发小!”
路饮洗完澡,一边回复江稚余的消息,一边捞到浴袍准备穿上,但他一心两用,没拿稳,衣服掉进浴缸湿了大半。湿漉漉不能再穿,他赤脚朝内卧走去,找到新的睡衣正要套上,身后响起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谈墨的声音:“路饮。”
后半段音节戛然而止。
灯光白茫茫一片,照亮路饮无处遁形的全身,同一时间谈墨的脸上,也出现了震惊到难以复加的表情。
谈墨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清河的冬日白昼短,华灯初上,骤雨过后地面有着一层浅浅的反光,豪华的商务车在路上急驰,开着暖气的密闭车厢内,江泊烟正低头焦虑玩着手机。
昨天被人发现性取向后他在外面躲了一整夜,直到现在被傅南时接走带回家。随着路程迫近,江泊烟内心的不安逐渐放大,他想和傅南时聊会天,但后者冷冷瞥他一眼,唇抿成直线。
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生气成这样。
江泊烟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个极致的恐同者。
车辆驶入缓缓打开的雕花铁门,穿过漫长花道,最终停在江家大门前。江泊烟深吸一口气,和傅南时一同下车,并肩走向高高台阶,踏进大厅。
平常这个时候他爸总是不见人影的,但今天出乎意料地坐在沙发翻阅一本杂志,旁边阿姨正在餐桌上忙碌摆盘,厨师惯例做了江泊烟爱吃的菜,但他只匆匆扫了眼,没有任何食欲。
紧张到想呕吐,不知道他爸是否会同意他和路饮在一起。
赵思佩端着糕点从厨房出来,抬头注意到他,忧心忡忡:“小烟。”
话音刚落,江少峰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立即锁住江泊烟,但保持着一言不发的威严姿势。江泊烟这时候再仔细看,终于注意到一向一丝不苟的他爸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他拿倒了那份印着他人脸的财经杂志。
看来不用他主动出柜,全家都在猜测他的性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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