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听他回忆往昔,不由流露出怀念神情。
“只可惜。”想到宋海宁,谈照国面色一变,话题回归正轨,“小饮,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宋海宁,根本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路饮微睁大双眼,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一直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答案呼之欲出。
“您是说——”
谈照国点头:“没错,他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路饮垂眸,平复着过激的心情。
谈照国娓娓道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也是无意中听说,曾经对你外公承诺将会守口如瓶。但我不是那样迂腐的人,你长大了,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当然,我不是说你妈妈背叛他,站在路玫的角度,她没有犯下任何错误。”
路饮一字一句道:“我相信妈妈。”
“你妈当年有了你,未婚先孕,想将你生下。”谈照国道,“但你外公认为有辱家族名声,张罗着为她招赘,才愿意将神路的管理权交给她。你应该清楚,他是个强势的老传统,他们僵持很久,直到你外公带回了宋海宁。”
谈照国回忆当年那件事:“很多细节我并不清楚,不知道宋海宁究竟用了哪种方法打动你外公,但他无疑是个嘴甜的家伙,发誓以后会把你当成亲生儿子对待,成功骗过了所有人。”
再往后的事,不用谈照国说,路饮全都清楚了。
谈照国道:“宋海宁当年只是一个未出道的练习生,一穷二白,家境贫寒,他确实走了一步好棋,从此一飞冲天。”
“原来是这样。”路饮喃喃,“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难怪,难怪。
“宋海宁为了富贵生活自荐入赘,没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这样做。”谈照国说,“小饮,这是他自愿做出的选择,就应该为选择负责,所以你妈妈没有任何错,错的是他宋海宁!可恨他,婚内出轨,偷养私生子,桩桩件件,欠你们路家的实在太多。”
路饮用力抓住扶手,指尖泛白。
谈照国给他时间平复情绪。
路饮抬头:“谈爷爷,您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是说。”
他稍顿:“生理学上的父亲。”
谈照国摇头:“他——你妈妈说过他们之间是和平分手,决定生下你并不是因为对那个男人还有爱意,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下你,仅此而已。”
路饮垂眸望着桌面,沉默不语。
谈照国叹息:“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告诉你真相,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所谓的亲情蒙蔽,受到伤害却又不知道反击。”
路饮从书房出来,看到谈墨的消息,让他去北区的花园找他。
蓝湖庄园占地广袤,花园不止一处,他在阿姨的指引下来到北区,刚一走近,听到前方传来狗叫声。
一只高大黑犬从视野跃出,于半空叼住谈墨扔给他的玩具球,落地时眼见就要撞到路饮,一根牵引绳牵制住他的行动力,他被迫停止,不满地叫唤几声,警惕打量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
路饮前世和暴龙颇有渊源,谈墨去世后,暴龙由他继续抚养,这只聪明的杜宾犬一直因为失去主人郁郁寡欢,在此之后的第四年,于一个雪夜寿终正寝。
谈墨吹了声口哨:“我儿子,暴龙。暴龙,听话。”
三岁的杜宾犬呜咽一声,试探地用脑袋去蹭路饮脚踝,轻轻咬扯他的裤腿。路饮半蹲下来,伸手抚摸他脊背的毛发,手法娴熟,让狗崽子惬意闭上眼。
谈墨颇感意外:“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他垂眸看路饮撸狗,很少见他脸上露出这样宠溺的神情。
真是。
虽然说起来难以启齿,但他确实有点儿牙酸了——跟他的三岁狗儿子拈酸吃醋,一点都不酷。
“爷爷跟你讲了什么重要的事?”他问路饮。
路饮半蹲着回答他:“没什么,只是我和宋海宁没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谈墨一愣:“是吗?”
“他入赘前承诺会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失言在先。”路饮耸肩,“但这个消息对我而言是件好事,不是么,至少在我的身体里,没有流淌他肮脏的血液。”
谈墨道:“确实。那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
“你是想知道我生理学上的父亲?”路饮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当然,对找到那个男人也没有兴趣。”
谈墨:“你不好奇?”
路饮说:“一个不负责任,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我对他不会有任何感情。况且,我早就已经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就很好,我不想打破现状,也对他没有期待。”
谈墨跟着半蹲下来,和他平视:“也是。”
路饮撸了会儿狗,准备起身的时候暴龙意犹未尽,前肢搭在他膝盖磨蹭,一不小心过分用力,路饮被他往后一推,没有站稳,跌坐回地上。
他的掌心不知道碰到哪里的开关,隐藏的草坪浇水装置开始运作,水柱浇在路饮身上,将他浑身衣物打湿。
路饮下意识伸手抹去脸上水渍,一抬头发现谈墨定定看他。
叫了几声他的名字,他才猛地回神。
谈墨没多说,一把将他拉起,路饮浑身都湿透了,布料粘着他的皮肤很不好受,他匆忙要去更换衣物,谈墨这时在他身后喊住他。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路饮,示意他系上。
路饮低头才看清自己,因为会见长辈,他今天穿着正式,定制的白色衬衫是收腰款,被打湿后紧贴着他皮肤,露出肉色,腰的形状一览无余。
他的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绝对不是纯粹的瘦,但很细。
这样的身材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路饮也不想穿着一身湿漉的衣服招摇过市,接过谈墨的外套就系在了自己腰上。
谈墨垂眸看他给两袖打结,突然翻起旧账:“刚才你问我的腰还好吗?”
“我好得很,好得不能更好,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下移,落在了路饮那截被遮掩的侧腰上,目光如炬,“现在我就想知道,那么细的腰可以吗?”
路饮回身就走。
谈墨爽朗的笑声立即响起,紧接着脚步声渐近,谈墨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和他并排往前走,夕阳余晖拉长他们的身影,暴龙狂吠地追在身后。
从谈照国口中得知自己身世,路饮决定回一趟宋家。
一来是为了寻找能够支持亲子鉴定的证据,二来也是因为那天匆匆从宅中搬走,有些东西来不及被他带走。
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资金支出来源于母亲留给他的股份分红,白送给宋央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他刚把车停下,门口浇花的管家看到他回来,眼神诧异,急匆匆地往里走,看来准备通知宋海宁。
路饮不急不缓跟在他身后,比管家先行一步推开门,大厅内的几人听见动静齐齐抬头朝他看来,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热闹的气氛被瞬间冰冻。
路饮的目光在前厅环视一圈,缓慢落在坐在沙发正中的、被宋家人热情包围的江泊烟身上。
江泊烟的手臂被宋央亲密挽住,脸上的笑容来不及褪去,被路饮这样注视,一股心虚感顿时油然而生。
“好久不见。”路饮勾唇。
江泊烟一个激灵,手中的茶杯被他打翻在地,猛地推开宋央从沙发站起,手脚无处安放,头一次感到局促不安。
见鬼!
宋央的后脑撞上靠背,一阵目眩,疑惑抬头:“你怎么了,不就是路饮他——”
“我讨厌他。”
江泊烟怕露馅,压低声音打断他的话,又重新坐了回去。
路饮走进大厅,宋海宁重重冷哼一声,装模作样道:“还知道回来,不孝子,不打招呼就离家出走,以为我不舍得揍你?”
“宋伯。”江泊烟眉头紧皱。
像是这才意识到有外人在场,宋海宁微笑道:“真是抱歉泊烟,实在是我家这小子太胡闹,让你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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