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路饮伸出指尖用力按压那些伤口,直到细细密密的痛意从手背袭来,这才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些许真实感。
处理到一半,外面传来脚步声,是谈墨回来了。
听到动静路饮抬头,望着镜中自己通红的眼有些怔愣,几乎是谈墨踩着拖鞋朝他走来的同时,他迅速调整情绪,伸手关停水,若无其事地抽出纸巾,粗暴地擦拭着伤口上残留的水渍。
纸巾摩擦伤口的表面,带来一阵难耐的疼痛。
谈墨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会,突然说。
“手。”
路饮把手插进裤兜,面色不变:“我没事。”
“谢叔和我说了你的情况。”谈墨态度强势,抓住他手腕,不由分说,“让我看一眼。”
如果这时候抵抗,实在太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路饮只好把手给他看,感受着谈墨的目光落在那些已经泛红的伤口上,强烈到难以被忽视。
见谈墨低头不语,他只好说:“只是一点擦伤。”
谈墨转身去大厅拿医药箱。
药瓶都是全新的,在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路饮也在这会发现谈墨的力气简直就像头蛮牛。谈墨用力把他按着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半跪在地上翻找那些处理伤口的工具。
期间他一言不发,剑眉微微蹙起,看上去是幅很有脾气的样子。
他平时在路饮面前收敛得很,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的,但到底家境优越,养尊处优,“强势”两字刻在他的骨子里,是与生俱来无法被剥除的东西。
他现在就是这样,控制欲极强的性格露出冰山一角。
路饮垂眸,俯视的角度让他能够更容易欣赏到谈墨立体的容貌,这张永远都不会泯然于众人的帅气脸庞上,带着一丝让他感到恍然的担忧。
路饮不由想到了前世。
很多年前,前世的时候,谈墨也是这样。
他不会照顾自己,但却格外擅长照顾路饮,像小时候那样,照顾他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
路饮出神地看着谈墨,手无意识抬起,在半空停留,又轻轻地落在他的发顶。
谈墨的发质偏硬,因为被剃得有点短,所以摸上去有一些硌手。那几簇发丝就这样硌着他掌心,但触感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安心。
察觉到头顶的重力,谈墨抬头意外看他。就因为这点意外,他拿着镊子的手无意识一重,消毒棉球直直擦在路饮的伤口,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疼痛。
“嘶。”路饮罕见地轻轻咬牙。
但他不擅长喊痛,只是手指蜷起,下意识抓住了谈墨的头发。
谈墨被迫仰起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好吧,我会轻一点。”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娇气。”他嘀咕着。
他是那种带着痞坏的帅气长相,笑起来时嘴角的恶趣味总是明显,路饮松开抓住他头发的手,说:“我没关系。”
考虑到自己的水平,谈墨提议:“我让叶医生过来?”
叶医生是他们家的私人医生,医术水平高超,路饮前世和他有过接触,只是一点小伤并不需要麻烦他。
“疼了再抓我头发。”
谈墨低头继续处理,路饮盯着他手下的动作,目光不经意掠过谈墨的双腿、间,眼角忍不住一跳。
一直都没注意到。
还真是。
就算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也……非常明显,让人想忽视也困难。
路饮不是一个对“大小”没有概念的人,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惊讶。他的身体斜靠在沙发上,闭眼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捞过了放在沙发上的靠枕。
他随手一抛,精准无误地扔到了谈墨的腿间,在他动作停顿时面无表情地说。
“盖上。”
谈墨起初没明白,低头看了眼抱枕,又用眼神询问路饮原因。
路饮说:“碍眼。”
“碍眼?”
谈墨默念一遍,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哦。”
他藏不住笑声里的促狭,对着路饮话就多:“有那么——”
“太大。”路饮打断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谈墨耸肩:“那种事要看技术。”
路饮状似为难地看他:“第一次也没什么技术吧。”
谈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可能亲自上场跟路饮证明自己到底差不差劲,当然更大可能确实差劲。
他干脆闭嘴,但手下包扎的动作没含糊,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技巧,给路饮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第三天路饮去医院做检查,医生将他的蝴蝶结拆开。
伤口恢复得很快,但他是疤痕体质,还是配了些祛疤的药膏。等从医院离开往地面停车场过去的时候,路饮脚步一顿,意外碰到了又来探视傅南时的江泊烟。
江泊烟站在路边,手中拿着一根烟,想要抽,但又犹豫,抬头间就看到路饮从门内走了出来。
远远地看到路饮手上的绷带,他烟都忘记抽,将单方面和路饮冷战的决心抛之脑后,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你的手?”
他现在翘了不少课,潜意识里就是想要避开路饮,还没有在校园里见过他。
“不用关心,没事。”
路饮和他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江泊烟的关心落了空,面上挂不住,眉峰死死往下压:“我在跟你说话!”
他追上去:“我问你,手怎么了?”
路饮越过他上了车,江泊烟的脸色变幻莫测,因为实在气不过,突然追上去。
片刻,两辆跑车一前一后驶入车道。
清河的快速路限速九十,下午三点,路面空旷,车辆稀少,路饮瞥一眼后视镜,江泊烟的车依旧紧紧跟在他身后,偶尔变道,和他并行。
光明正大跟踪真是一件没品的事。
江泊烟将车窗放下,朝他大声说话,尽管声音很快被胎噪湮没,但他墨镜后肆意窥视的眼神依旧让人心生厌恶。
路饮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
他的手搭着方向盘,改换路线,面色冷漠地往前开,江泊烟紧随其后,恶趣味地鸣笛催促。
下了快速道,道路纵横交错,
江泊烟依旧紧跟,速度越来越快,想要将他逼停。
这人做事非常冲动,不顾后果,但路饮不想和他玩你追我赶的赛车游戏,等来到人烟稀少的小道,他沉着脸踩下刹车,慢慢将车停在了路边。
伴着尖锐刹车音,江泊烟的跑车在地上拖曳出一道长长痕迹,将车刹停在路饮跟前,用车头堵住他的去路。
“喂。”墨镜后是他偏执的目光,江泊烟大步下车,手指曲起敲击车窗,“出来,和我谈谈。”
路饮将门打开,车门用力顶着江泊烟腹部,带来一阵隐痛,江泊烟一手挡住车门,不让他再关上。
路饮的表情始终平静,他总是这样,很难让人猜测他此刻的情绪,他一只脚踩着地面,身体仍旧坐在车内。
“车技不错。”
江泊烟说不上是恼怒恼怒还是其他,阴阳怪气地嘲讽一句,见路饮一直不下车,径直去拉他胳膊。
还没碰到路饮一片衣角,一股从正面冲来的力道将他掀翻。
他的小腹传来剧痛,是被路饮一脚踹了出去。
这简直是,太让人意外了。
刚才那道怪异的笑意还挂在江泊烟的嘴角,而他此刻已经以一种狼狈的姿态匍匐在地上。他的双手被地面粗粝的碎石刺破,流出暗红的血迹,麻木地疼痛。
但这点痛楚并不足以让他失控,是路饮眼中冷漠的嘲讽最终让他失去理智地怒吼:“我问你是不是有病,路饮!”
路饮用冰冷的眼神俯视他。
他的五官完美得难以挑剔,但江泊烟厌恶他这副对自己冷淡的模样,无心欣赏。他被路饮的态度刺痛,胸腔起伏,呼吸粗重,从地上爬起,拍干净掌心,大步朝路饮走去。
而路饮这时候也从车上下来。
“你找死!”江泊烟几乎是扑了上去,衣角掀起一阵风,他将路饮压在车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路饮,信不信我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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