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闻映潮跟顾云疆委屈道,“我……”
他还没“我”出个后续来,喉中忽然一阵腥甜,发痒,打断了他的话语。
闻映潮话到一半就开始拼命呛咳,咳出一大把黑色的不明物质,眼角挤出几滴生理性泪水,模模糊糊看见自己的影子,猛然察觉到,他的影子头顶悬挂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镰刀的另一段,捆绑着另一个穿黑袍的人。
丘比特链接的是他与沈墨书!
沈墨书若是遇害,他会受到对方的牵连,一起死。
顾云疆把闻映潮扶到椅子上。
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不会慌乱。
他小心翼翼地替闻映潮拆下绷带,擦拭墓碑之锁流出的血,里面的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缺角,黯淡无光。
这是月蚀来前的征兆。
“让你猜对了,丘比特链接了狼人。”顾云疆有一瞬间的怔忡,语气似乎在谴责闻映潮瞒而不言。
“是狼人啊,”闻映潮还有力气说话,“狼美人嘛。”
闻映潮抓着自己的心口,笑道:“没关系,顾云疆,我不会让你死的。”
“会有人来救我。”
他是狼美人,魅惑了预言家。
闻映潮绝不会让顾云疆出事。
他以这种方式来保证自己的性命无虞。
给顾云疆的保证。
顾云疆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看见闻映潮的眼睛里,墓碑上的锁链开始破碎、断裂,周边燃起鲜红色的灯笼,灼在湖面的倒影之上。
直觉告诉顾云疆,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舌尖品味到莫名的酸涩,顾云疆压了压心底翻涌的情绪。
自闻映潮说要和他复合起,他就在努力,想把那个正常积极的顾默晚找回来。
可终于如海潮一般,把他吞没了。
他做不到。
顾云疆舔舔唇,替闻映潮遮住右眼,冰凉的手覆盖在上面,他感受到月蚀的温度。
还有闻映潮流出的血。
那就继续做顾云疆。
他把脸蹭到闻映潮的耳旁,细碎轻语。
“为什么要别人来救,你设局的时候,没有考虑到我吗?”
“我也可以救你,闻映潮。”
“你说过,在这次事件里,会信任我,都听我的。”
顾云疆笑得漂亮,声音幽怨:“你个骗子。”
“让我救你,闻映潮。”
雨音不绝。
宴馨乔坐在校园的紫藤花回廊里,伸手接住雨水,从指缝往外漏,一滴一滴地下坠。
她回想起临走前,顾云疆对她说的话,觉得好笑,自以为是地揣度她的想法。
“言语是最苍白的辩驳。”
宴馨乔的手心一烫,她神色未改,收回手去,被淋过的地方轻微腐蚀。
雨中,正在诞生月蚀。
不是二重世界所创造出的,威力大幅减弱的赝品月蚀。
是真正致命的存在。
墓碑之锁的封印正在解除。
实训中心的底层,芙夏在暴雨前止住脚步。水位上涨,漫到台阶的第二级。二重世界不应当落下这样的雨,可它没有停止,甚至愈发肆虐。
命运还在按照正确的轨迹往前走着。
她说:“我睁眼,今晚我要守护的人是——”
雷声大作,掩去芙夏话语中的尾音。
顶楼教室里,烛火摇曳。
顾云疆随身带了新的绷带,他拉过边上的椅子,坐在闻映潮身前,帮他把眼睛重新包好。
现在,他没心情再打蝴蝶结。
闻映潮没有再继续流血,他的惩罚戛然而止,余痛不多时也消弭干净,不知是谁的守护起了作用。
顾云疆突然提议:“要不然眼睛就不遮了,可以随时看到墓碑之锁的状态,万一锁链断裂,也能想办法应对。”
闻映潮说:“不能让人直视月蚀,就算是你也一样。”
眼底月是真正的冥渊月。
顾云疆明白了。
闻映潮对自己的身体状态一清二楚,他明白,自己的眼中出现了逸散的月蚀,被顾云疆悄悄用小动作抹去了。
那时,闻映潮一定品味到了顾云疆心底阴暗、暴戾的想法。
顾云疆装得很累,他不想再把自己当成那个一事无成的“顾默晚”,直接问道:“你知道那是月蚀,为什么不说?”
闻映潮秒答:“因为我想永远相信你。”
顾云疆不再作声。
默了好一会儿,实训中心的钟声再度响起,回荡在二人的头顶。
八点半的钟声。
该轮到预言家的行动回合。
狼人今早就来给他们提过醒,预言家的预言地点会变。
他们没有去,算变相放弃了这一晚的预言。
顾云疆终于打破沉默:“闻映潮,你这样不行。”
“不能再拖了,二重世界在催化月蚀的诞生。你现在能保持理智,稳住意识,等锁链一根根断裂之后呢?”
他说:“你想防着启明做出格的事,我知道。可我想带你出去,我不愿意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月蚀的傀儡。”
顾云疆站起身,压抑太久,他再也控制不住,冰凉的手指张开,捏住闻映潮的下巴。
闻映潮不反抗。
他的目光从闻映潮的脸上滑落,滚过对方的喉结,指腹在对方的侧颊微层,顾云疆咬住下唇,声音很轻:
“你给点动静,不要像个木偶一样,我还是喜欢不听话的你。”
“还是喜欢那个对我冷言冷语,真心实意地在我的威胁下谎言连篇的你。”
闻映潮:?
顾云疆说完,也觉得自己太无理取闹。
可是想法不由他控制。
闻映潮与他作对的时候,他会想把闻映潮毁掉,掰正,变成他想要的模样。
可现在事事顺应着他,他又希望闻映潮能够给他添点乱子。
顾云疆看着闻映潮的表情,总觉得,对方下一秒要骂他了。
顾云疆急切道:“你别生气。”
闻映潮:“我没……”
顾云疆却不想听他多讲,闻映潮还未说完,对方就急急忙忙地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接着迅速低下头,在闻映潮猝不及防之下,用牙齿轻轻咬住他的唇瓣。
以吻封缄。
第98章 锚点(33)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与先前一触即离的不同。
唇齿在口中交错,纠缠,磕得用力,不知哪里被谁咬破。于是铁锈味淡淡地弥漫,相互纠缠。
他们的呼吸挨得很近,扑在一起。喘息之间又换了个动作,闻映潮主动按住顾云疆的后脑,指穿进他微湿的发丝,加深了这个一时兴起的吻。
什么都不去想。
什么都不用做。
在亲吻的间隙,闻映潮抽出几口气来,掌心抵住顾云疆的前额。他的目光黑洞洞的一片,似是要把他整个人纳入其中。
“我最后说一次,顾云疆。”
闻映潮原本真的打算骂他,末了又因这一吻心软下来,不忍重言。
“你可以发泄,怎么向我发泄都行。如果你过分了,我会反击,因为我们之间就是如此。不会变的是,不管你怎样做,我都喜欢顾云疆。”
顾云疆又吻上来。
很凶很凶。
闻映潮被他吻得几乎不能呼吸。
持续了很久,久到闻映潮嘴唇发麻,顾云疆才松开他,唇上的温度犹存。
他没坐,往后走了两步,声音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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