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在他边上的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徐晓然。
隐狼。
雨还在愈演愈烈,宴馨乔抱着双臂,懒懒散散地环视一圈,高声道:“开始吧。”
暗处,二重世界睁开双眼。
身上的伤口带来余痛,听着宴馨乔的话,她勉强抬起胳膊,冲着空气虚虚一抓。
“噗”地一下,教室里的蜡烛熄灭了。
“那么,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她的声音虚弱,话语间,属于世界的规则又一次在她身上割开伤口。
她接触了大量沾了月蚀的水,为了把徐晓然安全送到。
这个结局,不对。
规则的制定者,二重世界的神明,困囿于属于自己的牢笼之中。
“无需按照顺序,请……一起回答。”
也是宴馨乔开的口:“狼人内斗,隐狼蛰伏。神位的继承者各怀心思,有人自我裁断,有人自相残杀,最终同堕深渊。”
她夸赞这个故事:“漂亮的结局。”
这不是二重世界想要的结局。
她哭出声,像过去的那个眼睁睁看着顾默晚死去的宴馨乔一样,因自己的不受控制而崩溃。
“回答……正确。”
她极力使自己因哭泣而变得断断续续的语调听上去平和。
不管宴馨乔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她都只能说正确。
她用最后的力气,说出宴馨乔希望她讲的话语。
“请补齐故事的结局。”
“十二点,不存在的钟声响起时,神明与狼人同坠深渊。”
第101章 锚点(36)
蜡烛剩下短短的一截。被吹熄后,黑灯瞎火,谁也看不着谁。
闻映潮在黑暗里摩挲着手指,没人说话的时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在二重世界的话音消失时,时钟内部的齿轮嘎吱嘎吱地转动,像生了锈,一卡一卡。
闻映潮右眼一烫。
他没动,好在顾云疆坐得远,一时半会察觉不出他的异样。闻映潮静悄悄地捂住眼睛,纱布紧紧贴着,凉凉的,可右眼内部像被烈火灼烤般,又干又疼。
身为冥渊之主,他能感知到,虚假的冥渊之门正从这个世界中诞生。
能量不纯,被月蚀入侵的通道内连接着外面的世界。
宴馨乔率先起身:“走啦。”
尾调上扬,看样子即便是假的,她也想去一趟门。
沈墨书嘀咕:“我都分不清是谁想进去了。”
闻映潮放下手,好在周遭一片漆黑,不然他此刻的脸色一定白得可怖。
眼睛痛。
墓碑之锁在破碎。
闻映潮能隐约看见模糊的人影,他看见宴馨乔走在最前面,悄无声息地催化着虚假的月蚀,在他眼睛里种东西。
——不是谁都能承担墓碑之锁,哪怕在二重世界里。
他扭过头,想寻找顾云疆的身影。
公共教室链接钟的位置,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
顾云疆若有所觉,与闻映潮应上了目光。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是眼睛是如此清楚,顾云疆穿过芙夏与沈墨书之间,向闻映潮抬起了手。
“要牵着我吗?”顾云疆问。
“很快就会结束,我一出去,就抓紧办去蔷薇墓土的证明。离总部近,信息处理得比在南桥时快。”
“不行咱们就先斩后奏,反正这事也不是没干过。”
他这一连串叮嘱,让闻映潮忍俊不禁。虽然剧烈的疼痛从未停歇,他依然故作轻松道:“好啊。”
“另一半钥匙。”宴馨乔已经在朝顾云疆喊了,“还出不出去啊,不出去的后果自负哦?”
顾云疆又蹭了蹭闻映潮的手心,似乎想相扣,到头却松开了。
“马上就好。”
他捏紧另外半枚钥匙,摸着黑向宴馨乔的方向走去。
闻映潮舒出一口气,准备跟上,脚步却倏然一停。
一……二……四……
前面一共有四个人,算上他,是五个人。
有六道呼吸声。
他因为眼睛的问题,为了尽量表现正常,慢吞吞地拖在最后。
所以,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闻映潮诞生了一种荒谬的预感,似乎是为了应验,半张原本在桌面上的身份牌,慢悠悠地飘到了他的脚边。
周围太黑,他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无法分辨是谁的身份。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宴馨乔为何要把身份牌撕毁?
又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引着众人一步步入局?
闻映潮眼角瞥见一抹红色的反光。
此刻教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投影仪的电源按钮。
微弱到不值一提。
什么反射了电源键的光线?!
来不及过度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闻映潮只感觉一阵风从身边蹿过,他的脑中在刹那间变得空空如也,等回过神来时,已然挡在顾云疆的身前!
“小心!”
闻映潮听见长刀穿透身体的声音,从后背扎进去,鲜血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闻映潮感受不到除眼睛外的疼。
他愕然回头,就着漆黑的轮廓,看见身前的人小腹被洞穿,对方的手紧抓着刀刃,不让身后捅刀的女孩把刀抽出。
徐晓然变本加厉,把刀刺得更深。
沈墨书。
在闻映潮拥住顾云疆的那一刻,他也挡在了两人的身前。
他的声音在发抖:“我都说过了,小心隐狼。”
“开门,快些。”沈墨书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不会让这两个人出事。
他还需要他们,带他找到蔷薇墓土的路。
反正……他不会死啊。
变故发生得太快,顾云疆大致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又惊又气。然而他不敢耽搁,一把按住宴馨乔的手,往门上撞!
两枚钥匙顺利落入门中,门锁如时钟般缓慢转动。
宴馨乔的手重重磕到了,发麻。
她没有叫,暗骂沈墨书多管闲事。
他救顾云疆做什么?
冥渊之门开启,虚假的月光洒进来。于是闻映潮看到了满地的血,冷眼旁观的芙夏,表情可惜的宴馨乔,以及面无表情背刺所有人的徐晓然。
不,背刺他们的另有其人。
宴馨乔。
“你去带启明!”
顾云疆声音急切,推了闻映潮一把,然而,一种得而复失的巨大恐慌感在他这么做的同时笼罩了他。
顾云疆后悔了,想重新把闻映潮搂回怀里,死也不撒手。
于是他顺着情感牵引,往闻映潮离开的衣领去抓。手堪堪伸到一半,理智回笼,他停住了。
扑了个空。
宴馨乔拙劣的演技全在为此刻做铺垫,真正蛰伏的幕后黑手是徐晓然。
她想,除掉日晷。
哪怕顾云疆有信心,自己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可闻映潮的举动真实地教他后怕。
从头冰到脚。
还有……沈墨书。
闻映潮的意识延展,在徐晓然脑子里拨了一下。
本就因墓碑之锁而隐约失控的能力在体内汹涌,他却顾不得这么多,刀子进出,在空中拉出一条血丝,闻映潮搭起失了力气的沈墨书,就跌跌撞撞往门内跑。
宴馨乔往门后退了一步。
她冷冷地看着沈墨书,像在看一个注定被她杀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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