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前几页被撕去,往后皆为空白。
“当然。”
顾云疆嗤笑,指尖摩挲着边上坐垫。
容纳它,对顾云疆来说,不过动动念头的事。
“区区人偶游戏,记忆的复现,凭什么拟造月蚀。”
他说:“不然你以为,现在还可以完好无损地站在室外吗?”
“只要你还能看得见自己,就有光落在身上。”
闻映潮扫开一地的碎片。
想到在现实的冰海里,这些都是埋葬于过往的真实残躯,就忍不住犯恶。
棕皮本子看起来有点旧了,边缘破损,却干干净净,不沾灰尘,像是每天都会使用。
情况紧急,没时间细看,闻映潮把本子揣进怀里,往楼下设备室跑。
根据福利机构的事件记录,最先起火的位置是设备室,不是电路问题,与执灵能力有关。
但里面堆积了很多器材,架子上还有易燃物。一旦开始,无法停止。
设备室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机构中的档案,”闻映潮说,“虽然来不及全查一遍,但被列为危险性,有限制级的能力,我都过目了。”
“你也看见过。”
阴影压根不睬设备室,蠕动着,各色异能混淆在一起,它们不约而同地绕过闻映潮,去找寻蜷缩在宿舍中的人偶。
闻映潮说:“档案里没有任何人的能力与雷火相关。”
“除了那几个被标记实验成功的孩子,其他人的等级最高不超过‘B’级。”
“他们无依无靠,在这里死去,甚至无人知晓。”
闻映潮话未说全,顾云疆听出了他的未竟之言。
“若要修改他们的过往、公民档案、一举一动,想也是轻飘飘的,毫无阻力。”
这就是繁花之苑的冰海。
前往设备室的路被月光淹没,一丝角落都不剩,摇摆的树梢,它的影子被淡化,渐趋于无,无所遁形。
“其他暂且不提,你要如何到达那里,设备室可上了锁。”
“还是说,因为它不是真正的月蚀,所以你准备莽过去?”
顾云疆望着车窗外飞驰倒退的景色,抿唇。
“静下来,你现在的情绪很乱,”闻映潮抬头,对了一下位置,“设备室正对面那栋楼,能看见办公室的窗口,那里亮着灯。”
“唯一的信号点。”
闻映潮其实看不大清,窗前站着一个红色的人影。这个距离,月色肯定会与灯光交融,正正当当地洒在那人身上。
月蚀对执灵者有绝对的杀伤力,谁也不能例外。
可他偏偏确信,站在那里的就是游戏中会受月蚀影响的人偶,不是别的东西。
“对,我是不高兴了,因为明明你没有把握,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顾云疆说。
“嗯,”闻映潮点头,承认顾云疆说得对,接着有道,“但这次不会出事的,再信我一次。”
“……”
这话等于要他的命。
顾云疆说:“再信你一次。”
闻映潮拉上兜帽。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根据人偶们的说辞,进入这个游戏的人很多很多,却没一个人能拦住他们陨落的结局,我能想到的,之前肯定也有人想过。”
“所有人都以为是火灾。”
他没有动作,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等待那个一定会出现的东西。
“如果冰海福利院,在火灾之前就毁去了呢?”
提着斧头的兔子玩偶从阴影中钻出来,重重劈门,门内人偶尖叫不歇。
异能和重力有关的人偶,被高高抛起,加速摔在地上,碎片飞溅,险些伤到闻映潮的眼睛。
阴影变得湿漉漉的,每游动一分,就拖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咚”!
月蚀终于注意到那间有人的办公室,不知从何炸开的塑料躯体撞上窗户,钢化玻璃的表面呈出放射状裂纹。
躯体从空中坠落,在途中被阴影卷走吃掉,不留痕迹。
它们饱吸能力,它们反噬生命,执灵者们的能力不再受控,释放出来,狂乱无章。
……如果世上存在地狱。
一定是冰海此时的模样。
闻映潮贴着墙壁,冷静地观察着设备室与办公室中间,那片洁白如昼的月色。
他本就藏于黑暗中,然而在他身后,一道阴影被突兀地从周围的影子里剥离出来。
它拉长,延伸至月下,变浅变淡,凝聚成手持镰刀的人形,冲着闻映潮的位置挥去!
闻映潮只觉有东西在自己的脖前微微一擦。
身首分离。
如此轻易?
阴影顿住了,看着倒在月光下的尸体,没有血迹,人偶的残件从里面溃散,泼洒开来。
好像得手了,又似乎哪里不对。
它忽然被人踩住了。
影子一僵,随机疯狂扭动着要逃离,但“踩踏”是它的致命弱点,不论怎样延伸,都逃不开对方的掌控范围!
“能力‘影子恶作剧’,”闻映潮叫出它的名字,平静道,“我是人,不是人偶。”
原本尸体倒下的地方此时只剩下月色,哪还有什么人。
“我修改了你们的认知,以为自己成功的滋味,很开心?占卜师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闻映潮对着影子碾下去,从意识层面感受到它真实的尖叫,笑了。
“月蚀对所有执灵者一视同仁,每个人最先被自己的能力反噬,也可能会被其他人的能力误伤。但你有针对性、有预谋地对我动手了。”
他问:“所以,是冥渊吗?是冥渊让你来杀我?”
影子不动了。
不是因为闻映潮的威胁起了作用,它作为被月蚀分割出来的能力,无法理解这样复杂的话语。
更有威胁的存在,在背后操纵着它。
能清楚地捕捉到此处的一举一动,那个人不会太远。
闻映潮抬高声音:“你不肯出来,躲躲闪闪的,可以。”
他松开了影子,影子逃也似地钻回了黑暗里。
闻映潮回身,一步步走向角落的卫生间。
操纵者比闻映潮要畏惧月蚀,卫生间是这附近最黑暗的地方。
“别再靠近了。”
藏在卫生间的人率先出了声。
“你身上有月蚀的气息。”
月光薄弱的死角,正靠镜子边缘,人偶没进厕所里,就站在洗手台边。
她往里缩了缩,踢到脚边的零件,可以隐约看出,零件前身是一个完整的人偶。
闻映潮在几步远外站定。
“这衣服,”他眯着眼确认,“我见过,是心尼?”
“嗯,”人偶回答,“我杀的,他看到的太多了。”
她说:“没人能改变命运,没人能逃脱月蚀,你也一样。”
“这家福利机构,就不应该存在。”
“你说得对,”闻映潮从怀中拿出棕皮本子,放在地上,冲人偶踢过去,“这是你丢的东西吧,我没看过,还你。”
人偶一滞。
她弯腰,似乎很想把本子捡起来,却在指尖要碰到它的前一刻收回手,怔怔发呆。
“不需要了,”她说,“月蚀提前降临,我们很快,又会进入下一个游戏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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