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疆顺势怀抱住闻映潮,手垫在他的后脑上——
他们一同摔进了镜子里。
镜面荡起圈圈涟漪,随即沉入暗幕,悄无声息。
或许是因为顾云疆的胳膊枕在闻映潮的身后,给他垫了一下。摔在地上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疼。
尽管如此,闻映潮还是破防了。
“顾云疆,你知不知道你很重?”
看着那么清瘦的一个人,跟着闻映潮一起重重摔下来,砸在身前,压得他几欲吐血。
“太漂亮了。”
顾云疆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露出这种表情了。”
“那么多年,你都只肯在我梦中出现,带着冥渊之主的那张……肮脏的面具。我见到就恶心,想按在地上蹂躏。”
“你真心实意的错愕,真漂亮。”
闻映潮要骂他了:“你就不能起来再说话?”
“再不起来我踹你了。”
顾云疆略表遗憾。
他和闻映潮手铐着手,起身时也顺带拉了对方一把。
闻映潮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打量起这处新的记忆空间来。
他们此刻正身处于一片完全封闭的纯白色房间内,四四方方的像个盒子。除却每面墙壁上嵌着的与人等高的落地镜外,没有任何其他装饰。
构造太有标志性了,闻映潮一下便能猜到这是哪里。
问答迷宫。
“噢,是问答迷宫啊,”顾云疆的话给闻映潮的猜测盖了章,他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领,似乎兴致不高,“那就好办了,往出口走就是了。”
顾云疆一动,闻映潮也要跟着上前。
他走到镜前,是傻子也能看出不对来。
镜子里只映出了顾云疆一个人的身形。
而闻映潮的镜中映像却空空如也,毫无痕迹,连手铐的另一部分都垂在顾云疆手指边上,好像什么都没能铐住。
就如同……身边的人从未存在。
顾云疆对此并不意外。
他反而笑着转向闻映潮,问他:“怎么,看来这镜子不太喜欢你,甚至照不出你。有没有被吓到?”
闻映潮漠然回应:“是挺惊悚的,如果我是无法被映出的孤魂野鬼,那被吓到的不应该是你吗?”
顾云疆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世上哪来的鬼?脏的只有人——只有你而已。”
又内涵他。
闻映潮已经没脾气了,他懒得再和神经病计较。
他们的思维逻辑又不一样。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好奇吗?”顾云疆撇撇嘴,“哪怕问问我,为什么镜子里照不出你也行啊。”
“不想问,”闻映潮拒绝得很干脆,“问了你就回答我?想想就知道,你又会和我扯东扯西,讲一堆废话来糊弄我——顾云疆,你要做什么就做。”
“没劲,”顾云疆耸耸肩,“万一我说的是真话呢?”
闻映潮冲他一笑:“那我跟你说,我不是闻映潮本人,是穿越来的,你信不信?”
“……”
顾云疆诚恳道:“我是冥渊之主,数年之前,被异能者联合围剿。今日复生归来,誓要找那些封印冥渊,杀死我的人报仇。给我五十块钱,倾听我的复仇计划。”
闻映潮:……
为什么他的复仇计划只能卖五十!
他说:“你看。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是啊,”顾云疆低低笑出声来,“我一直都清楚。”
他不再挑弄闻映潮,转而面向镜中的自己,将手贴在上面,镜中人也与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三个问题。”他说。
镜中的“顾云疆”微微一动。
顾云疆问:“你是谁?你将去往何处?”
镜中人如实回答:“我是顾默晚,问答迷宫是通往蔷薇墓土的必经之路。”
闻映潮想,这些都能与原著情节对上。
问答迷宫里,一个房间有四面镜子,只有一面镜子的背后是真实。
而困于其中之人,能问镜中人三个问题,通过镜子的给出的答案来判断对错。
麻烦的是,问答迷宫能够读到他们记忆里的过去。所以几乎每个问题,镜中人都能够给出天衣无缝的回答。
顾云疆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闻映潮。
他问出了自己的第三个问题。
“你是怎么看待冥渊之主,闻映潮的。”
闻映潮:?
镜中人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觉得他很复杂,我厌恶他的欺骗与背叛,恨他的所作所为给我在乎的一切带来不幸,可是总忍不住回想起以前那段日子,去想事情是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我想他死,到头却因为曾经那点微不足道的相处时光而崩溃。”
顾云疆转身就走。
“不是这条路,”他还记得跟闻映潮解释,“换下一面镜子。”
“你是怎么看我的?”
闻映潮也好奇这个问题,他竟然觉得那镜子的回答其实没错。
书中就是这样表现的,顾默晚一次次在噩梦中杀死闻映潮,一次次成长,突破极限,下一次入梦的人却还是他。
“因为我只想你死啊,哪有什么怀想,根本不值一提。”
顾云疆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恶劣。
闻映潮一听就知道,顾云疆在说谎。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顾云疆对他绝对不可能是纯粹的恨意。
……他怎么知道。
闻映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顾云疆的喜怒哀乐都那样不讲道理,他凭什么确信,顾云疆对他不是单纯的恨呢。
那人一见上面,就把他摁在地上掐。后来是反应过来,明白他有用,才开始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对待他。
但他直觉顾云疆不会对他说真话。
“在想什么?”
顾云疆扯扯闻映潮:“心不在焉的,我说的话让你伤心了?”
“那你还是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闻映潮说。
他们来到下一面镜子前。
镜中依然没有闻映潮的影子。
顾云疆说:“请你再回答一遍,刚刚我问过的最后一个问题。”
镜中人沉默片刻,给出答案。
“我恨他,恨他的所有,恨他不能死得彻底。”
顾云疆眼眸微敛。而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镜中人就恢复如常,与顾云疆做上了同样的动作。
“是这面镜子,”顾云疆说,“走吧,你先还是我先?”
他俩现在铐在一块儿,纠结前后其实没什么意义。
闻映潮说:“我先吧。”
他好像真的信了顾云疆那套说辞,不假思索地就往镜子前迈,手摸到玻璃镜面上,回过头,朝顾云疆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好像不行,镜子里没有我,是不是得你来才能有反应?”
“不是这样通过的,”顾云疆捏住闻映潮的食指,在镜面上画圆,“这就代表你承认了这条路。”
镜面随着他的动作,荡起微弱的水纹来。
“就能过去了。”
闻映潮说:“原来如此。”
他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动作,也没有穿过去。顾云疆没有放开闻映潮,他们眼前的路自顾自地开放了一会儿,便复又变回了原样。
——顾云疆捏着闻映潮的手腕,勾住他的腰,力气极大,不让他再近一步。
“你为什么抓得那么紧?不是要进去吗?”
闻映潮问他:“既然这么想我死,为什么还要拦着我进到错误的路里?”
“反正你有手铐钥匙,在我进去的那瞬间解开,不是什么难事吧?”
“说害我没有好处,我还有用,却总做这样的事情。”
闻映潮说:“顾云疆,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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