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涣散,把头埋在膝弯里闷闷地笑,手指抠着自己的裤子,切水果用的小刀在边上备好,随时都可能伤害自己。
顾云疆笑出了眼泪,他边咳边揩掉。
“明天,我会约见游戏的能力者,终结所有的月蚀,源头在我这里,他们没有胜算。”
“顾默晚……”顾云疆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
“你为什么不出声,不回答我,你明明在。”
“你也要像闻映潮一样,抛下我离开吗?”
“也要像他一样……”
顾云疆握住置于床边的水果刀。
“……看着我疼痛流血吗?”
谁能想到,决战的前夜,其中作为最关键一环的顾云疆会是这种精神状态。
他在发病。
顾默晚和闻映潮就站在顾云疆的边上,看着他用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着会疼,却又不会致命的位置,压下去,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闻映潮忍不住上前两步,被顾默晚拉住手。
顾默晚冲他摇摇头。
闻映潮收回步子,手指握成拳,攥得死紧。
怪他。
是他先撑不下去,放弃了顾云疆。
顾云疆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最想见的两个人都在这里。
他慢慢说:“这样不对,明天就要结束了,我应该打起精神,我不应该做这种事……”
他在自我说服:“这样不对……”
顾云疆把水果刀往镜子上用力一扔,打碎了镜子。
每一块碎片里都承装了顾云疆的身形。
“碎了,闻映潮回来会怪我吧……”顾云疆晃了晃神。
然后他开始反驳自己:“不会,闻映潮已经死了。”
“我杀的。”
“他握着我的手,说爱我,让我把刀子送进他的胸膛。”
顾云疆好像说服了自己:“他真恶毒,想让我一直记得他。真狠心,真无情。”
“……冥渊之主该死。”
“可他是闻映潮。”
这样的夜晚,已经在顾云疆的身上发生了无数回,他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他强迫自己咽下治疗药物,没几秒就干呕出来,循环往复的痛苦和阴影折磨着他,无边无际,逃不开,也放不下。
可是第二天,顾云疆以堪称完美的状态,将“现实游戏”的能力者逼上了绝路。
不会有人知道,顾云疆被长袖包住的手腕上伤痕累累。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一夜没睡。
他张扬着轻松的笑意,彻底清除了繁花之苑月蚀夜的现象。
“夸我吧,顾默晚。”
顾云疆跌坐在冰海的海滩上,眺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冥渊,轻飘飘地攥了攥自己的手心。
他说:“跨越噩梦,我做到了……”
顾云疆的话语止住,蓦地拐了个弯:“……吗?”
他有些茫然,下意识将他在战斗中一直压抑的,真正的噩梦脱口而出:
“闻映潮。”
我跨越了吗?
在短暂的集中精力过后,顾云疆又堕入了一种浑身无力的消极状态。
他应该去报喜。顾云疆想。
可他实在提不起劲来,什么都不愿意去做,哪怕现在让他沉进海底,也不一定会拼命挣扎。
“咯”。
顾云疆仿佛听见了有人踩在沙石上的声响,正逐渐靠近,他疲于回头,就这么瘫坐在远处,缓和自己的心绪。
脚步声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顾云疆终于动了动脖子,他想,起码要见见对方是谁。
万一是冥渊的漏网之鱼……
他静了一下。
他的身后只有海滩上的石和沙,还留着他刚刚与人偶游戏的参与者搏斗过的痕迹,一派荒凉。
没有人。
四周也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除非来人是空间系的能力者。
顾云疆立刻绷紧身躯,重新警惕。
但他在原地等了很久,那个悄悄靠近他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我的幻觉?”他又开始自我怀疑。
……
“回去记得盯着他好好吃药。”
顾默晚和闻映潮走向下一段时间。
顾默晚骂骂咧咧道:“我说,别让他用什么甜言蜜语了,把他能的,状态都那样了还老用精神类禁药。”
“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还嫌自己太舒坦了是吧?”
“你冷静点,”闻映潮说,“相信顾云疆吧,他会好起来的。”
“因为我们都在。”
和决战的前一天晚上相反,刚才在时间里,下意识想上前拍拍顾云疆的人是顾默晚,他走出了闻映潮的屏蔽范围,以至于险些暴露。
好在闻映潮及时上前拉住,直接和顾默晚离开了这段时间。
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也会控制不住。
即使他知道那是过去,是顾云疆早就越过去的一道坎,闻映潮还是想要上前。
抱抱顾云疆。
顾云疆从来不在自己的队友面前展露他脆弱又疯狂的一面。
他在发作的时候,会喊闻映潮和顾默晚的名字。
一个从小和他相依为命,一个是被他亲手葬送的爱人。
永不会在记忆中磨灭。
……
闻映潮推开下一扇时间的门。
这次他们看到的,依旧是芙夏。
2719年,人偶游戏正式开启,以长生殿为据点,悄然肆虐整个繁花之苑。
人偶坐在芙夏旁边,看她抽洗着手上的占卜牌。
那时候的芙夏,年纪极轻,面色也没有后来那般苍白脆弱,她身上还是完整的,没有被经年累月的人偶化所吞没。
闻映潮和顾默晚走到角落。
“你确定吗,要利用这样的方式来续命,”人偶坐在桌子上,玩弄着手里的丝线,“虽然你这店铺开得位置不怎么样,可毕竟在天网眼皮子底下,太明目张胆了。”
“我有得选吗。”
芙夏从牌堆里抽出三张占卜牌,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闻映潮所在的角落。
“没办法,冥渊之主已死,”人偶说,“现下的繁花之苑,只有你有资格成为墓碑之锁的承担者。”
“……”芙夏嗤笑,“只有我?你一开始盯上的就是我吧?”
“只不过后来出现了一个更合适的冥渊之主,你才会暂时转移目标。”
她说:“你觉得他是真的死于天网之手,还是选择了自我毁灭?”
人偶说:“你果然看过了所有的命运。”
芙夏漫不经心地把牌面翻转,正面朝上:“是啊,包括你那位好弟弟,他也能承担墓碑之锁——我可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人偶摸向芙夏抽出的牌,被芙夏一手拍开。
“别碰我的东西,”她嫌恶地蹙了蹙眉,“你和你的人偶一样恶心。”
“月蚀的走狗。”
人偶不生气,笑眯眯地提醒她:“你的力量也源自月蚀。”
“既然我们都想推翻月蚀,为什么不能合作愉快呢?”
“……”芙夏凉凉地盯着人偶,“你的合作,是指推我去承担墓碑之锁,成为那个牺牲品?”
“荒谬、可笑,我凭什么为了你的私心,为了这个烂透的世界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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