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无法彻底挡住,闻映潮靠过去,发觉宴楠手指冰凉。
人偶本来就没有温度。
但此刻宴楠的体温冷到了极点,就像在摸一块冻实了的冰块,根本不能说是正常。
“外面的‘我们’,是月蚀催生出的复制品。”
“因为我们想活,月蚀就满足了这个愿望,创造出了一些……情感与记忆与我们一模一样的诡物。”
“如此荒谬。”
“我知道,这个能力叫二重世界。”
闻映潮眼见着宴楠的身躯逐渐冷去,而自己竟对此种状况束手无策。
他是不是逼得太过了?
“不用透露那么多。”
闻映潮想找个东西,封住宴楠的嘴,让他别再继续,可是一无所获。
最后只好给出承诺:“我自己能调查,一定把所有人都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宴楠拨开闻映潮的手:“没人能逃脱月蚀。”
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关系,这次失败了,我们还有下次。”
“疼痛只是片刻的事,我经历得多了,剩下的话都太重要,我会被立刻抹掉,就再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吧。”
宴楠的身体开始分解,消散,如那个透支全部力量的人偶一样,他也在透支自己的全部,反抗禁制。
“可以去管理处看看,那里有往期的学生资料。”
“还有我姐姐,和徐殊。”
他骤然在月光下破碎了。
毫无预兆,裂成一块块残片,迸溅得四处都是,蹭着闻映潮的脸飞过去,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来不及说。
月蚀可以逃脱,月蚀已经被解决了。
做到这些的人,名为顾云疆。
玉权站在不远处的楼道上,趴在走廊边,那边的视线正好能将门口发生的所有尽收眼底。
视线特别冷。
“你这么单纯,”他死死捏着栏杆,“说了小心,为什么不长记性,为什么相信玩家,为什么每次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能重来又怎么样?”
“硬生生被月光扯成碎片,多疼。”
闻映潮半蹲在那里,盯了很久很久,直到腿脚发麻,才探出手心,一点一点收集宴楠的人偶残片。
这个身躯里没有意识。
塑料渣子硌在手心里,有点儿疼。
“顾云疆,”他不知道还能找谁问,“你在我意识里看着吧,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云疆没出声。
连点动静都没给他。
闻映潮垂下头,眼眸再次不受控制地流转出金色光芒,有东西在里面复苏,生长。
自从系统消失之后,他越来越难以自控了。
“闻映潮,你听我说……”
谁的声音?
和顾云疆在一起时,尚能被对方出格的行为引去注意力,可轮到他自己行动,便无所不用其极。
宴楠就算是人偶,看着也才十四岁。
心尼也一样。
“闻映潮,理我。”
理谁?
他能面不改色地作出威胁,言语里处处是对目的之外的漠视。直到宴楠破碎的那刻,才不轻不重地被什么捏了一下。
他想,可能他真的没救了。
“闻映潮!”
好吵。
他来自冥渊,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遗落之城。
“你妈的,闻映潮,国王诅咒!”
“再不理我,信不信我喂自己一包甜言蜜语!”
估计是把人逼急了,顾云疆竟然爆了粗,这声叫骂在脑子里尤其响亮,隔着一道虚实的膜,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闻映潮一个激灵,堪堪回神:“什么?”
他琢磨片刻,表示不理解:“你喊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喂甜言蜜语?”
顾云疆光是在闻映潮脑子里喊话,就够他费劲的了,现在只想当空吐血。
重点是这个?
他加重了自己的动静,咬牙切齿:“国、王、诅、咒!”
此前顾云疆感受不到,那颗种子埋得太深了,而且死去很久,毫无动静。
但从入夜开始,就隐隐有了生长的趋势。
但顾云疆身心俱疲,一时没能发现。
飞机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冰海。
也就是在宴楠向闻映潮吐露部分真相的时候,这颗种子开始疯长。
游戏里的月光向闻映潮投下一隅,落在他单薄的肩上。
顾云疆猝然睁眼。
闻映潮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被国王诅咒控制着,且无法得知,这颗种子什么时候影响了他的意识。
若不是他……
顾云疆一阵后怕,回过神,掌心全都是汗。
闻映潮在顾云疆的提醒下,总算注意到了这点。
他眼里明亮的金色迅速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手里还捧着人偶碎得不能再碎的残片。
“对不起,我不小心失控了,谢谢提醒。”
闻映潮停了停,又慢慢开口:“所以你要警告我,让我停下来,为什么是你自己吃禁药?”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顾云疆:……
顾云疆两眼一黑。
第50章 占卜(17)
冰海的夏天亮得早。
闻映潮一宿没睡,管理处的权限不对他开放,于是去找工具撬门,竟还挺结实,差点触动了旁边的报警系统。
无法,只能等第二天人都来上班了,再申请下权限。
闻映潮找了个角落,镜子无处不在,里面映出他的身形。他就着镜子研究了一会儿,很可惜,镜中世界并不对他开放。
不知是没注意到他,还是等待时机,预备吞噬。
亦或者……直接拒绝。
闻映潮也知道,玉权在跟踪他。
玉权不像宴楠那样纯粹,心思缜密,他伪装得很好。但很可惜,他跟着的人是闻映潮。
能在感知范围内捕捉到所有动静的闻映潮。
就算现在的玉权是一具被抽空了意识的人偶,他走路时带起的风,衣摆摩擦时的声响,不是假的。
而周围的意识,哪怕本人不自知,也都会跟着这点声响作出微不可察的反应。
足够闻映潮推出玉权的位置了。
但他不想多管。
和他接触过的两个人偶都没逃过劫难,还有一个是他逼出来的,他亲手造成的。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蒙蒙地亮。闻映潮从自助贩卖机里买了根美味棒,嘎吱嘎吱地咬。
顾云疆与他相连的信号也变得越来越通畅:
“你不去睡会吗,趴着也行。”
“不睡,”闻映潮说,“没心情。”
顾云疆:“因为发现自己在员工宿舍没寝?办公室有躺椅,打开了就是张小床。我都看见了,你没看见?”
闻映潮:……
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要拆穿他!
“不困,”他不客气道,“你下飞机了没,和你队友汇合了没,赶紧把他们都抓起来,然后来游戏入口接我。”
顾云疆哭笑不得:“我的哥哥,抓人要批准的。”
闻映潮:“违规操作,不会?”
顾云疆:?
顾云疆大脑宕机。
神经病啊!
“谁教你的?”他思考着,“拜维?那家伙满嘴跑火车,别跟他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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