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排人偶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他竟能触碰到沈冥用以控制人偶的无形丝线,并生生掐断了它们!
邵寻看到他的脸,一愣:“顾云疆?”
“顾云疆”微微偏头,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同时攥住沈冥的线,在沈冥未及收手前,轻声念道:
“意识,囚牢。”
深海里,沈冥呼吸一滞,当机立断,放弃自己手中所有的人偶丝线。
只要现场还存在一道标记,自己就有可能被那借月蚀而存在的精神体追溯到本源。
沈冥闭上眼睛,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渐渐力不从心。
但他的目的近在咫尺,哪怕不再去干涉,也很难有回寰的余地。
月蚀之源因命运灾眼的多次重置事实而被催化,在接近冥渊的地方崩溃。
接下来,墓碑之锁被压抑住的力量,会和月蚀碰撞在一起。
现今世界的大环境依旧不利于星芒复苏。它蛰伏多年,终于谨慎地,时隔六百年,再度以墓碑之锁的方式降临,怎么可能甘心被重新吞噬。
他阖上双目,断开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最后一条丝线。
命运灾眼身上突然发疼,她躺倒在地上,怔怔抬起手看着,上面的裂口伤痕清晰,是新留的。
人偶化的诅咒仍在,她依旧是塑料的身躯。
却没再继续恶化。
她显然也没料到沈冥会突然收回人偶的控制。
“真是……”
在这一刻得到自由,她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太迟了啊……”
她拖着僵硬的身躯,慢慢吞吞地爬起身来。
“命运灾眼。”
忽然间,她听到一个久违的、极为耳熟的声音。
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命运灾眼回过头,收起先前的所有心绪,扬起一个漂亮又恰到好处的笑容。
建筑内部。
他们身后的门终于自动关上,“顾云疆”转过身来。
他冲闻映潮摇摇头:“他撤掉了所有人偶线,我没法把他关进我的囚牢里。”
他一开口,邵寻就知道,虽然面前这人和顾云疆生得一模一样,但他不是。
邵寻转过身,看向对方。
“我是顾默晚,”他主动自我介绍,“你刚刚认错了人。”
他顿了顿,再次转向闻映潮:“我应该没有来晚吧?”
“没有,刚刚好,”闻映潮勉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顾默晚。”
“顾云疆见到你会很高兴。”
“他见过我了。”顾默晚说。
他曾在七年前,闻映潮死时,借闻映潮尚未完全逸散的残存精神力,去见了顾云疆一面。
顾云疆以为是幻觉,对着他哭,请求顾默晚在他的肩膀上刺上一只蝴蝶。
顾默晚照做了。
闻映潮死去,顾默晚不能维持太久的形体,他在当晚就化作了囚牢,与闻映潮的残片一并藏进顾云疆的意识里。
第二日,顾云疆对着肩膀上真实的蝴蝶刺青愕然,才猛然惊觉,顾默晚的确来过。
顾默晚早就在冥渊的手中死去,他靠着闻映潮拼凑起来的意识,才得以维持能量体的形态,在闻映潮死后,曾一度消失,只偶尔会悄悄拉一把顾云疆。
此时,他的再度出现,就代表着——
月蚀的能量正疯狂涌动。
是命运灾眼给闻映潮的灵感。
她在方才的堵截中一次一次重置命运,力量来源是月蚀,吸取于闻映潮的右眼。
她能修正一切已发生过的状态,却改变不了命运的源头。
在反复循环,使得月蚀的状态变得极不稳定过后,它终于在人偶舞台的能力者动手时失去了控制。
也正在那时,闻映潮忽然听明白了命运灾眼的暗示。
她问过邵寻,芙夏因何而死,声音不小,当时的闻映潮恰好能听到。
而在第八次重置命运后,她虽然没有向闻映潮问出这句话,却为他保留了这段记忆。
她说:“芙夏因生而死。”
“世间三种能量,日晷代表‘包容’,星芒象征‘消亡’,而月蚀,则是‘生命’。”
“合起来,便是‘周而复始’。”
虽然她的本意或许并不是指顾默晚。
但那个瞬间,还是教闻映潮想到了,他可以利用月蚀之源重塑顾默晚的能量体。
他在等待顾默晚的回归。
此时此刻,顾默晚瞧着闻映潮苍白如纸的脸色,犹疑道:“你体内的月蚀……”
闻映潮感到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咔”地开裂了。
他再也装不下去,四肢脱了力,往地上摔!
邵寻眼疾手快,扶住脱离掌控的闻映潮,被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
就像超负荷运动过那样,闻映潮心跳还在继续加速,无法遏止,闻映潮半跪着,月蚀在他是四肢百骸横冲直撞,如同全身都烧起来一般疼痛难忍。
“我自己进冥渊的通道,”他捂着嘴咳,“你们……别跟来了……”
邵寻:“那怎么行!”
顾默晚去扶他:“你体内的月蚀是不是……”
闻映潮浑身颤抖,他用力侧过身,草避开顾默晚,但被这动作一激,原本打算咽下去的鲜血,从嘴角溢了出来。
随即大片大片地往外漏。
闻映潮捂住嘴,就从指缝间出来。
邵寻和顾默晚立刻上前扶住闻映潮,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表情焦急。
闻映潮耳鸣得厉害,一个字也听不清,而这些情绪全部被他敏感而脆弱的精神所接收,成为月蚀灌溉国王诅咒的养料。
鲜红的血液沾到了闻映潮食指上的冥渊之戒。
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细细的小口。
第144章 永恒(5)
冥渊之门内。
顾云疆蹲靠在门内的柱旁,潜伏着、等待着怪物从他们身边过路。
门中怪物虎视眈眈,还要忍耐过强的月蚀,他们想找到冥渊之戒,必须步步谨慎,顾云疆仔细盯着外部,紧张到能听到自己砰砰过速的心跳声。
忽然间,他心口一悸。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将顾云疆从头冰到脚,这恐惧如此熟悉,如此前闻映潮离开的那七年,他无数次夜里惊醒都逃不开的噩梦。
像有刀子自胸膛扎了进去,又轻轻搅动。
顾云疆的眼角无端淌下泪来。
吓了边上的沈墨书一跳。
“你怎么了?”
顾云疆说:“疼。”
他无措地抹了把脸,眼泪止也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他说:“我疼。”
……
冰海。
闻映潮认为自己在融化。
月蚀带给他的影响,比他想象得要剧烈得多,眼前的世界倏而混沌,倏而清晰,光怪陆离。
闻映潮清楚,他现在还不会死。
他是冥渊之主,不会因为月蚀而死,会出事的只有这些在这种时候还要靠近他、真心实意关心他的人。
闻映潮喘了两口气,用他自己都无法听清的、沙哑的声音说:“你们回去吧……”
“不用担心我,不要离我这样近。”
邵寻和顾默晚无动于衷。
他似乎隐约看见建筑的门再次打开。
“我们可以帮他。”
顾默晚作警惕状,迅速回头,见到来者是搀扶着命运灾眼的宴馨乔,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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