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时静声。
他们在初遇的酒吧之外,听着同一场雨。
……
葬礼当天,卡其没有来,提供了假情报的他自称愧疚,主动退出了小组。
剩下的人也没办法再留下,天网高层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组行动的不方便与不妥之处。干脆一道通知,宣告解散。
陈朝雾还不能出院,曦时坐着自动轮椅到场。
他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邵寻。
邵寻没进去,远远看着,见曦时的目光投过来,对他微微点头。
他们今天都穿着黑衣,曦时放下三束鲜花。
替另外两个没到场的人带的。
曦时同样不敢多待,也不敢多看。芜画璇是为了护着他们才被穿腹的。
回去的路上,曦时翻了翻终端,发现了十几通未接通讯。
都是母亲给他拨的,他在去葬礼前,特意给终端设置了静音。
曦时回拨。
“怎么了,妈,”他说,“我在外面呢,一会就回去。”
“朝雾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对面急急道,“她通讯没带走。”
曦时一怔,随即宽慰道:“妈,你别慌,姐姐能去哪里?我要是遇到了她给你拨通……”
曦时停了停,蓦地有了一种预感,他回过头看去。
邵寻向他挥了两下手,做口型。
“我看到她了,”邵寻说,“带着花进去了,可能很快会出来。”
曦时低头说:“我找到姐姐了,她在……画璇这边,我等下和她一起回来。”
母亲问:“我来接你们吧?”
“不用麻烦了,”曦时笑笑,“有人送我们回去。”
他向邵寻招手,做祈求状。
邵寻:?
他什么时候答应了?
曦时挂断通讯,摇着轮椅过去。
“好哥哥,你好心一下,行行好。”
“我和我姐姐两个,她看不见,我坐轮椅,也不能好好引路……嗯……”
邵寻面无表情:“我比你小。”
“帮帮我,”曦时拉他的衣角,“顺手一个忙,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吧?”
邵寻看着曦时。
曦时也看着邵寻。
邵寻妥协:“等你姐姐出来。”
“她在里面,应该能听到我和你的对话,也知道我的存在。”
……
在陈朝雾出院的前一天,曦时也收到了来自天网的调函,把他调到了工作较少的七队。曦时去办了手续,从下午折腾到夜里,晚上干脆就在外边吃面。
吃完饭,他拄着拐杖从面店出来,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邵寻。
他离得远,满眼不耐烦,和他身边的少女攀谈着什么。
意识到曦时的目光,邵寻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让少女先走。
等邵寻过来了,曦时问:“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邵寻开门见山:“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他主动接过拐杖,去搭曦时的肩膀,做搀扶状:“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一开始被曦时认定为“危险人物”的邵寻搭着人,到了附近写字楼的天台。
这个点,写字楼里大多数人都下了班,特别是天台,冷冷清清,但能俯瞰城市中的夜景,灯光璀璨又华丽,邵寻趴在栏杆上,撑住脸。
他说:“你知道吗?冥渊的夜晚也像这里一样,灯火连片,比白天热闹。可惜并不快乐,也不会有疲惫一扫而空的感觉,到处在发生冲突。”
为什么突然谈起冥渊?
曦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没说话,邵寻就自顾自继续下去:“你知道吧?繁花之苑的第一级禁药,蝴蝶之吻。”
曦时犹豫了片刻,谨慎应声。
他还记得,在几年前,邵寻立即就认出了目标被下在酒杯里的药物。
那件事最终被定性为意外,餐厅负全责。
“微量的蝴蝶之吻能够缓和痛苦,然后,你再用第二次,就会让人醉生梦死。”
“一旦开始,就不能断药,它折磨着人的精神和意志……会慢慢地,慢慢地死去。”
曦时立刻反应过来:“你对蝴蝶之吻有依赖性?”
邵寻没回答。
他说:“当我真正死后,不会有人记得我,连你也一样。”
曦时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可是话语像噎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声腔。
他回过头,第一次对曦时露出一个属于“邵寻”的,张扬的笑容。
“我调查过你,你可以把你的能力用在我身上吗?”
曦时顿住。
“这是请求,”邵寻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是不愿意……”曦时慢慢道,“我不能确定,你要利用我的能力免疫什么效果。”
“我可能不行。”
如果对方的能力碾压他,所谓“免疫”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你可以,”邵寻说,“我非常需要,麻烦你了。”
“……”
曦时说:“好。”
他没问邵寻要做什么,动手把自己的能力效果附着在对方身上。
“谢谢你,”邵寻说,“我送你回去吧?”
像之前一样。
曦时点点头。
但邵寻没有把他送到家里,只是非常敷衍地在路边叫了一下车,就囫囵一塞,挥着手说再见。
曦时瘸腿,无声地表达谴责与抗议。
邵寻看着瘦削,力气却大得很。
“我们关系也没那么亲近,到能串门的地步,”邵寻笑眯眯地摆手,“再见了。”
不知为什么,曦时听着这句“再见”,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透过后车窗去看,邵寻的身影正越变越小,逐渐远去。
曦时的预感成了真。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邵寻。
仿佛人间蒸发般,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过一点痕迹,任曦时如何搜索,都是查无此人。
不会被记住的人。
被蝴蝶之吻一点点吞噬生命的人。
也许就像邵寻说的,他们不过是各自人生里的过客,只是因曦时能力特殊,才让他被关注到,由此开始一轮轮试探。
该利用的利用完了,也就消失了。
曦时坐在家中,默然删掉了自己查到的所有资料。
……
2718年7月3日。
曦时得知了邵寻的死讯。
他施加在邵寻身上,维持了足足两年的免疫效果消失了。
习惯了撑着这股力量,乍然一松,曦时像失去了什么东西般,心底空落落的一片,摸不着边。
曦时一时出神,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泼到工作终端上。
他没有去擦,还是周旁的队友见了,忙拿抹布帮他吸干净水。
“干嘛呢你,”对方责怪道,“失魂落魄的,小心终端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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