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书说:“是完整卷轴的复印纸,效力没那么大,我在里面加了自己的签名,关键时刻,能断绝共鸣。”
“到时,我会用纸鹤与你们联系,不会去太久,”沈墨书说,“有事也一定要联系我。”
陈朝雾说:“是你们。”
讨论告一段落,沈墨书小心翼翼地捧着六百来年的卷轴,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扯破,将其覆盖到墓碑之上。
命运灾眼说:“你们聊完了?打算三个人进去?”
邵寻道:“嗯,等着吧。”
闻映潮站在墓碑前,碑面无字,瞧上去光秃秃的,他摩挲过墓碑被腐蚀过的凹纹,扭头问:“你来还是我来?”
沈墨书说:“你会?”
闻映潮:“我见顾云疆做过,有样学样。”
沈墨书默了片刻,道:“还是我来吧,我伤口愈合得快。”
他带了小刀,在掌心割破一道伤口。血滴落于下半份卷轴上,与其融为一体,很快就消失不见。
沈墨书确认没有问题后,将整只手掌盖在了上面。
共鸣者第一顺位。
像开了一道门,幻境将三人周边的情景扭曲的瞬间,沈墨书听到一个久远的回响,在他耳侧低语。
“欢迎回家。”
沈墨书想,欢迎你个头。
“记住目标,”过来人顾云疆再次提醒,“不要迷失。”
“墓碑之锁的解决办法和补全卷轴密语,开启墓道。”
卷轴是蔷薇墓土古老的信物,新娘与守护灵各持一半,自沈墨书被选中成为祭品后,这半卷卷轴就没再易过主。
闻映潮说:“我不会出事,也不会让你们出事,放心。”
话音刚落,他们被一片盛大的光芒包围,晃得睁不开眼。
这光芒很快就褪去,闻映潮撤下替顾云疆遮住双目的手,发觉自己正身处人潮当中,他被推挤着走,活像节假日时的景点。
闻映潮忙拉住顾云疆的手,以免被人群冲散。
有人不小心撞了闻映潮一下。
共鸣所造的幻境是一派热闹之景,街道上张灯结彩,两边挂满红艳艳的灯笼,商铺打开,摆出各种新奇有趣的挂件任人挑选,还有人吆喝“酥糖枣糕绿豆饼”。
“你吃吗?”闻映潮指了指摊位上还冒着热气的炒货,“看见你喜欢的炒栗子了,去买点?”
顾云疆:……
哥哥啊,这是幻境,你心真大。
他说:“不吃,不喜欢。”
闻映潮“哦”了一声,四下环顾,没见到在找的人:“话说回来,启明呢?”
不是人群太挤,因此把人弄丢了——闻映潮刚进来就没见到沈墨书的人影。
顾云疆分析道:“有没有可能,他的落点与我们不同,我们不属于幻境中的时代,身份似乎是来参加祭典的游客,那启明呢,会拿到什么身份?”
两人对视,齐声道:“新娘。”
烈阳高悬,此时正是最易判断的正午,被选作新娘的祭品,白日的所在地只会有两处——自己家和祭典台后的礼堂。
要被带走,梳妆打扮。
闻映潮道:“分头行动,先想办法和启明汇合。”
“你路熟,去启明家里,我去找礼堂。”
顾云疆对这个安排没意见。
年年来参与祭典的人都多,礼堂开放,路上都标了牌子,或者快些,找人问一下路并不奇怪。
但是别人家就不一样了,还是新娘的家。
好端端的,谁打听。
因此,让确确实实走过一趟幻境的顾云疆去找沈墨书家,更合理,也更方便些。
顾云疆问:“终端在这里无法使用,之后不论找到与否,我们都在祭典台集合,最晚下午五点,村里的时钟会响。”
闻映潮比了个“OK”。
两人一直牵着的手短暂分开,闻映潮勾了两下顾云疆,接着立即被拥挤的人群拆散,他为了给别人让道,向后退了两步,看着顾云疆给他回了个“放心”的口型,转身往下一条岔路口奔去。
很久以前,他曾经这样目送着顾云疆的背影,不敢接近。
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顾云疆有时非常偏激,还会伤害自己,但他在大多时十分靠谱,考虑周全,再也不是那个能被他轻易支配、困住的少年。
能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跌入深渊。
顾云疆可以救闻映潮。
他在原地驻足须臾,如顾云疆所说,放心地转过身,去寻找礼堂的位置。
闻映潮顺便在路边的甜品店铺里买了两份枣糕。
幻境讲逻辑,需要花钱,闻映潮的终端被禁止使用,无法唤出,于是随手从身上摸了一样东西做交换。
是一枚漂亮的、晶莹剔透的蝴蝶挂坠,看起来制作了有些年头,边缘发白。
是南肴还给他的,当年他故意掉落在天网的南桥分部,用以明示身份的证物。
在几经调查后,确认其的确只是个普通的挂坠,甚至连生产厂家也清清白白。于是在闻映潮死后第五年,作为遗物,交由顾云疆处置。
顾云疆当时在发病期,不能自控,他装着浑不在意的模样,随手扔掉了。
之后又发了疯似的回来找,把手磨出了血。
他不敢拜托别人,自己一点一点找,最后好容易在流浪猫的嘴里抠出了挂坠绳,挂坠被拖了一路,惨不忍睹。
——那只小猫现在让阿离养着,健康得很。
顾云疆细细把挂坠洗干净,但他手上全是细碎的划痕,是到处找挂坠,翻遍了各种可能被丢弃的地方,留下的。
——甚至还有清洁机器人的螺旋区。
没切掉手真是好运。
最后顾云疆把挂坠放到洗手台上,静静地凝视了好久。
他说:“算了,不要了。”
当时的他就是如此反复无常。
最终挂坠重新分配,交给南肴,他对南晴的死因耿耿于怀,不肯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可惜,那枚挂坠除了材料贵些,的确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是七年前,闻映潮打算送给顾云疆的生日礼物。
留在过去的旧东西,已经不需要了。
闻映潮自己先咬了一口热乎的枣糕,不远处,能见礼堂的尖塔顶端,造型十分诡异从上到下,挂满了金色的铃铛。
风一吹,就叮铃铃地晃响。
闻映潮有预感,沈墨书就在其中。
于是他抬步拨开人潮,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礼堂的化妆室里。
沈墨书轻轻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梳妆镜。
他的头发在幻境中长得很长,像以前一样。沈墨书挣动手腕,链子啷当响,上面装了安眠针,大抵是为了防着他逃跑的装置。
就在身后,一个面目温和的短发男人,正持着一把木梳,替他梳理长发。
“新娘啊,嫁衣啊,”男人慢慢道,“木梳,从头梳到尾。”
“小鸟啊,守护灵啊,”沈墨书跟着唱,“流水哗哗地响。”
“谁在哭泣,谁在祈祷,谁在请求恩赐。”
身后的男人笑了,眼泪从面颊上滑落:“月亮啊,月亮啊,我的祝福啊。”
“把悲鸣藏掩进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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