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恐惧、怀疑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常态,哪怕再亲密无间,唇齿吻抵,口舌交缠。
他永远都不能真正相信闻映潮。
“你是谁?”
顾云疆朝后挥手,示意柏青和阿离继续按计划行动,不要跟着自己,调整耳机位置,拐了个弯,快步走到占卜师所在单元楼的背面,第一次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
“现在怀疑起我了?这可是甜言蜜语,药效不会转移到别人身上,我如假包换。”
闻映潮淋着月蚀,脚步轻盈,乱作一团、哭嚷吵闹的楼层,在他经过之后,通通归于寂静。
他敛起眸子,促狭地笑了笑:“我看到她了。”
顾云疆顺着闻映潮的视线,往花坛边看,林木郁郁葱葱,遮天蔽月。
在无风无雨的深夜里,少女身穿漂亮的红裙,似血染的嫁衣,她手中打着精致的红伞,款款向闻映潮走来。
“我不相信你。”顾云疆直截了当,“但是,从今往后,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谎言与欺骗背后,是最高级的信任。
是顾云疆能给他的所有承诺。
闻映潮心念一动。
“没必要和我打诨糊弄过去,没有人能抵抗月蚀,虚假的也一样,所以……”
顾云疆和红衣少女异口同声:“你是谁?”
“我是闻映潮啊,”他回答,不知是在回答顾云疆还是少女,亦或两者皆有,“你知道冥渊吗,在外面的故事里,我将是冥渊的主人。”
“我的信仰者们沉睡名为深海的墓碑之中,还在等待我的重新降临。”
少女抬高伞面。
“冥渊来找过我,”她说,“在我死去之前。”
“他们说,要推翻一个腐朽的世界,罪恶的制度,问我有没有兴趣。”
少女平铺直叙,意识稳定,说话间,闻映潮听不出其中悲喜:
“我拒绝了,所以我死了。”
“他们把我捆绑在冰冷的棺中,我说,我想再见我弟弟一面,我的朋友们一面。”
“他们打开装置,让我在酷似月蚀的人造光下挣扎。”
“他们管那装置叫,国王诅咒。”
“你不属于冥渊,”少女上前一步,“我记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味道,烂朽的气息,起码现在的你,身上没有冥渊的痕迹。”
“相反,你能够适应月蚀……”
少女微微出神,冰海福利机构逐归寂静,灯火黯然,几乎带来一种错觉,现在只是一段沉寂的夜,什么都没变。
“被强行催化而成的强大能力,你也是受害者,”少女得出结论,“我是‘二重世界’,你呢。”
她的红伞脱了手,被风鼓出老远,少女的容貌秀丽清晰,那是徐殊的脸。月色笼罩她,也笼罩闻映潮。
“意识网络,这是他们给我取的名字。但我更喜欢闻映潮这个称呼。”
少女说:“正常呀,我也喜欢别人叫我宴馨乔。”
顾云疆听得一清二楚。
“时间有限,就不多谈了,”闻映潮说,“你创造过几次轮回,冥渊的人不管吗?”
“我是来找他们的,”他继续道,“如果你真正地憎恨他们,可以配合我,相信我。”
“是吗?”
宴馨乔显然不信,但她不在乎这些。
因为她能够确定,面前这个人,是冥渊的敌人。
“这个世界重启过很多次,多到我都记不清了。”
宴馨乔从口袋里摸出她的兔子玩偶,比起那些镜中映照不出的赝品,它更像从小到大的玩伴。
“冥渊已经插手了,他们把我的世界变成了一个游戏,一个触碰我的存在,就会死去的人偶游戏。”
“玩家是例外,你是例外,”她说,“但除你之外,没人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我的月蚀之下。”
“所以,听我说吧……”
宴馨乔轻轻抿唇,而后微微地笑:
“我想在二重世界中找到一个可能性。”
她把玩偶递给闻映潮。
“一个阻止芙夏的可能性。”
“于是我不断地拟造她,不断地干预她的判断,让她成为牺牲品。哪怕这一次,我提前在世界中降临月蚀,你成功杀死她的替身,却还是让她坠落冥渊。”
“在我的世界里,我应该是全知全能的神明才对。可我一直失败,掌控不了她的行为轨迹。”宴馨乔说。
甚至让占卜师利用人偶游戏,强行侵入,加诸权限。
一直以来,这场游戏,都是两套相对立的规则在运行。
这些话,宴馨乔不必说,闻映潮自能明白。
“月蚀结束之后,我就会消失。”
“真是个差劲的能力。”
她抬头看月亮:“剩下的时间不长了,就到这里吧。”
宴馨乔最后告诉他:“如果你失败,我还会开启下一个轮回。到那时,身为外来者的你会被抹杀。”
闻映潮问:“芙夏现在在哪里?”
宴馨乔:“你知道。”
那个闻映潮还未去过的办公室,唯一的信号点,芙夏曾在那里窥伺他,身着红色衣裙。
“你离开月光,”宴馨乔看着转身欲走的闻映潮,问出了最后的疑惑,“闻映潮会记得你做的一切?”
“他会,”闻映潮没有回头,“因为他很特别,而且,有别人替他看着呢。”
顾云疆挑了挑眉。
他正压制着来楼底喂猫的人偶宴楠,人偶的躯体全是塑料,可他那双手的脉搏却清晰有力。
听见这话,顾云疆嗤笑:“原来替他自作多情的人是你。”
闻映潮耸肩。
“真好。”
宴馨乔转身,同样背对着闻映潮,与他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兔子拜托你了。”
那是徐殊送给她的,宴馨乔临死前,还在死死抓着,直到破损。
然后,空间领域的绝对掌控者,“二重世界”诞生。
二重世界通过镜子,分割出无数的小空间,与人偶游戏展开持久而残忍的抗衡。
“别讨厌我,别责怪我。”
闻映潮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在其中有力地跳动,与人没有两样。
“因为新娘穿着红嫁衣。”
芙夏痛苦地蜷缩在办公室的影子里,掐住她自己的脖子。
“我们都是溺死的小鸟。”
办公室里,除了她之外,还绑着一个人。是新进化出能力的实验体,还未被记录在档案中。
也是宴馨乔最好的朋友,徐殊。
如果闻映潮在这里,他一定能看出,徐殊就是外面世界的安娜,名义上的宴馨乔。
芙夏扶着桌子,拼命地与自己的能力抢夺最后一点空气。
她的“未来视界”想侵占她,脱离她,杀死她。
“实验不应该存在,月蚀不应该存在,宴馨乔不应该存在,闻映潮不能,你也不能。”
她已经疯了:“都毁掉吧,冰海机构的所有人,都该死。”
“没人能救我们,没人能摆脱月蚀。冥渊也不行。”
“最后的三秒。”
她再次跪坐在地,关节扭得咔咔响,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冰海的寒夜,她冷汗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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