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众人见到这般情状也是头皮发紧。适才已听见唐大公子正想找茬,这位煞星行事随性,不比其他禹周子弟中规中矩,但凡出手,不是毁容就要断人手脚,也不知下面还有什么花样,守在台下的武者不少,自忖没把握避开诸般剧毒暗器和层出不穷的用毒手段,谁还敢贸然去触霉头。
原本战况激烈的玄水台就此安静下来,被镇得十足结实。
索伦泰见师弟状况堪忧,十分心焦,待在观武楼中的姬无涯也压力倍增,有些坐不住。既然温尔都受挫至此,派别人去也难以讨得了好,时间只剩下一天,明日索性放弃玄水台,将所有人力用来争抢其他三座擂台。
他逼出禹周底牌的计划实现了,但损失委实不小。不仅禹周士气大涨,场上目前竟然没有一座擂台属于北辽,赤焰台上云霄剑气纵横,尚且行有余力;把守飓雷台的夷金武士手持一对流星锤,颇为悍勇;今日始料未及的是本来守得好好的冰风台,被曲观阑凭空夺去了鱼肠宝剑,使得局面反转,失了主动。曲观阑已经将纯鈞还给宁王,换了一柄寻常青钢剑,但他有鱼肠在手,冷不防用出来,敌手兵刃难撄锋芒,纷纷摧枯拉朽,是以守得无隙可乘。
距离今日结束仅余一个时辰,姬无涯心知如此下去难以向耶律世保交代,只得叫过身边一名侍卫低声吩咐几句,那人转身匆匆而去。
快要鸣金时,飓雷台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北辽武者,貌不惊人,凭一双铁砂掌十数个回合便挫败了本来守擂的金人。众人都见他掌力沉雄,不惧兵刃,看似不经意的一掌就将对手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都是出乎意料,想不到北辽还握有一招杀手锏,隐藏到现在才现身。
距离决胜还有一日,比武场中禹周占三座擂台,北辽一座,夷金落空。
“那个名叫牟一啸的,确是有几分真材实料,从前到没听过名头。”回到府中,洛凭渊习惯性地随着皇兄到书房,“从前没听说边陲奇叟收过弟子,还为北辽所用。”
“铁砂掌练到精深殊为不易,且不管师承,看来姬无涯今日也被迫出了一张底牌。”静王道,“凭渊觉得,若是你与他对招,胜算几何?”
洛凭渊低头想了想,若论招式,牟一啸应不是自己对手。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尽力将柴明传授的千峰竞秀掌和惊涛掌融会贯通,现下对掌法已有了几分信心,连二师兄都说大有进境,快要自叹弗如。
“我想,大概有七成把握。”他本想说八成,又担心被皇兄取笑不够谦虚,于是自动降低了一成。
“凭渊这么有信心,不错不错。”洛湮华果然莞尔,“北辽有准备,我们也一样,牟一啸未必到得了你跟前,不过还是打叠精神比较好,姬无涯的底牌肯定不止一张。”
“唐公子那里估计是没人敢惹了,我比较担心赤焰和冰风。”洛凭渊想到离场时,品武堂的索伦泰过来忍气吞声请自己从中调停给解药,又要赔给南宫瑾一笔银两,温尔都的毒伤想必不大妙。
当时唐瑜见状,冷冷道:“南宫家不缺银子。如今一刀不够了,看在五殿下的面上,另一边肩膀再加一刀,我就算此事揭过。”
后来见索伦泰要替师弟挨这两刀,他才丢了一个小瓶过去:“看在你们师兄弟还有几分情义,只得一份,要手臂还是要腿,自己选罢。”
洛凭渊估计温尔都手脚都舍不得,究竟要如何抉择或者继续赔情挨刀,他就更不准备管了。
“北辽的牌底也不会有多厚,否则姬无涯用不着总是故弄玄虚。”静王仍在思忖明日的布局,啜了一口茶,“云霄的内功不是承自幽州云氏,而是云堡嫡传的折梅心法,又曾协助云毓在北境御敌,北辽想拿下赤焰台不容易。倒是冰风台需多加小心,过了今夜,他们必定会设法对付曲少侠手中的鱼肠剑。”
“不要紧,有二师兄在下面看顾着。”洛凭渊道。殷鉴休每日轮流到各座擂台策应,待得最多的还是冰风台,一直沉住气没有参与。洛凭渊清楚师兄的修为,只要想起就很安心。
静王想到寒山派那个圆圆眼睛的小师弟,每次去看比武回来都很兴奋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禹周定下的战略是尽量将四座擂台都赢到手,少不得要花费心思,一连多日下来,他也有点疲惫。
用过晚饭,参擂的众人聚在一起将日间得失和各自安排又理了一遍才算停当,这是十余天来的惯例了。
府里炖了冬笋火腿汤,静王让小侍从们送到各处院落,笑道:“大家都早早歇息,明日就见真章了。”
三国比武最后一日,洛城万人空巷,耶律世保和完颜潮均到场观擂,天宜帝本欲亲临,但考虑到禹周守擂众人需要使用兵刃,便改为让御林卫快马来往校场和宫中,随时通报消息。
甚至在击鼓开擂前,比武场中的氛围已然一触即发。洛湮华留意看了流向各处擂台的辽金武者,不出意外,去往玄水台的人是最少的,可见唐公子昨日的作风已经给品武堂和金铁司造成了阴影,宁可将力气花在其他三座擂台。夷金仍然认准飓雷台,北辽分布在三座擂台下的武者数量则相去不远。
经过九天的比拼,各国尚能留在比武场中的武者人数都已少了大半,而相互间的敌意成倍增长,连说场面话都嫌浪费时间,迅速拉开架势拼杀。
这一日,似乎每个人出手时都多了戾气,云霄和曲观阑剑下毫不容情,北辽的牟一啸出掌更见狠辣,没多久就有几个上台挑战的人负伤而退。
对于守擂一方来说,决胜之日的时光分外漫长,因为不知道其他两国是否藏有杀着,又预备在什么时机用出来。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旭日东升、渐到中天、再偏向西斜,力量消耗的同时,每一刻的危机都在增长。待到过午时分,飓雷台和冰风台先后易主。
尽管夷金攻得猛烈,始终没能在牟一啸的铁砂掌下讨到便宜,眼睁睁地看着禹周一个年轻人乘着间隙跃上台去,缠斗一阵竟然就这么将擂台占了。
牟一啸自己也没想到竟而落败,他的对手是中州大侠的弟子,名叫聂寂峦,由于出师未久,与他一般地名不见经传,却使得一手快剑。牟一啸交过手的剑客不多,但飓雷台下一干人平生见识加起来,也找不出这么快的剑,出招犹如电光石火。
天下之兵,唯快不破,使用铁砂掌不必拔剑,但速度上不是对手,被人用剑尖指着咽喉,干净利落的说声“承让”,除了认输下台还能有什么作为?
耶律世保看得牙齿发痒,有实力争雄的北辽武者有限,本以为牟一啸就如唐瑜一般,足以撑到最后,没觉察,禹周人才济济,居然还能拿出一招暗棋。
他转而看向另外两座擂台,才略松了一口气,赤焰台上胜负未分,但在相邻的冰风台,曲观阑已经被逼迫得险象环生。
北辽昨日在玄水和冰风相继失手,狠狠憋了口气,此时去找唐瑜的麻烦胜算不大、代价高昂,就转而对冰风台志在必得。
现下台上的北辽武士是品武堂好不容易才邀来的外援,功力高出元慎甚多,手握一根狼牙巨棒,招招凶很。鱼肠剑削铁如泥,但遇到这等重兵容易吃亏,曲观阑唯有收起不用。对战了一顿饭功夫,右臂被棒上锐钩划过,立时带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
禹周又接连数人上台挑战,都是力有不逮。
此时场中除了冰风台,其余三座擂台都在禹周的掌控下。殷鉴休看到唐瑜在玄水台上踱步,因为一时无人争擂,只好遗世而孤立;云霄与聂寂峦各自剑气开阖,占据上风。聂寂峦是初初守擂,快剑锋芒正瑞,云霄却是剑势绵长,如若看不到尽头,久闻折梅心法初练时障碍重重,几乎九死一生,可是一旦渡过了关卡立时进展顺利,一日千里。云霄年纪尚轻,应该还未到九转折梅的境界,但看起来应付目前场面并不为难。
殷鉴休今日一直在冰风台侧,见已到了需要助力的时候,便整理衣襟,上台邀战。那武士正打得兴起,虽见来人容貌清朗,气宇不俗,也不放在心上,连姓名也没问,堪堪待他站定就一棒当头劈了过来。
此举倒不是为了偷袭,只是认为转眼就会被打下去的小卒,何须得知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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