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子见许怀谦神情凝重起来,又问了声:“如何?”
“比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怀谦不得不承认,这古代的读书人都不是傻子,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心渐渐有些没底了。
原本他以为,他有着超于这个时代的见解和认知,又有一手好字作保,怎么着考个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别人比起他来也不差什么,瞬间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章夫子却没有许怀谦这般挫败,抚着胡子慢慢说道:“这是我那孙儿在青莲书院拿回来的,是乙班的一些秀才考秀才时做的经论、策论,拿给他们做参考的,你能看懂,证明这三年,也没有荒废学业。”
许怀谦苦笑不已,上几届的秀才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他们还有科班学习,他这个野路子怎么打得过他们?
“所以你知道你的路在哪儿吗?”章夫子将许怀谦领内堂,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去书院读书吧,就算今年下场没有考过,明年也能挣一口气,闭门造车终究不是正途。”
许怀谦兴致勃勃出的门,失魂落魄回去的。
早就在门边蹲着的陈烈酒见他这般模样回来,还以为他没有问到,忙凑上前来安慰他:“章夫子没答应?”
“别不开心啊,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眉眼弯弯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许怀谦,“县令大人的亲笔信,你家夫郎什么都给你搞定了,章夫子行不通,不是还有我吗?”
看到他那张明艳的脸上扬起的笑容,许怀谦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也从怀里拿出章夫子写给他的信:“我这边也成了?”
陈烈酒接过信左右看了看:“那为什么你还这么不开心啊?”
许怀谦没忍住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今天才知道,科举好难啊,我可能今年八月考不中了。”
说实话,许怀谦自认为自己不是学霸型,也不是天赋型,当年考大学虽然考上个211,可那都是他刻苦三年换来的,跟班上那些轻轻松松保送的没法比,好不容易换到古代,他以为他能装一次学霸了,没想到还是个垫底的存在,太挫败了。
“嘿。”突然被许怀谦给靠住的陈烈酒愣了愣,随即听到他的话,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道,“这有什么,你才十七,不是五十七,不是六十七,你还有好多年可以考呢!”
许怀谦靠在他肩上,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继续问:“那我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那就一直考啊,考到你考上为止,”陈烈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像是在安慰人,想了想,“实在不行,你要是考到三十岁还考不上,我们去捐官吧。”
他走镖的时候听人说过,要是实在考不上,不如去捐个官,一个五品的虚职也不过才五千二百两,实职就得翻好几倍,具体多少得捐了才知道。
大不了,他从现在开始挣,挣到许怀谦三十岁,应该能给他挣个五品的钱?比科举还划算,听说科举出来也得从八九品做起呢。
他的想法跟许怀谦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许怀谦最担心的是:“要是我活不过三十岁呢?”
这具身体太差了,即使他每日人参燕窝的吃着,除了不咳得那么厉害了以外,还是时常觉得有气无力,他怕他的寿数不长。
原本他也不在意这些,觉得能多得这一世,已经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就当是古代几年游,可是他最近越来越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没那么长的命陪陈烈酒。
“胡说什么呢!”陈烈酒听到这话,将许怀谦从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我不相信你只能活到三十岁!”
“可他们都说我短——”
“住嘴!”陈烈酒生气了,“人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信,就是不能信命,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长命百岁,老天爷想给你加寿命都没处去加。”
“你记住,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老天也不能,阎王爷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拿走它。”
陈烈酒生平什么都信,此生最不信命了,他一出生,村里人就说,可惜了是个哥儿,以后是个命苦的,他偏不信,非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后来他走镖、收账,村里又说他这么凶,这么恶霸,以后找不到男人,要活活被潮热烧死,他也偏不信。
事实证明他不仅能找到男人,还找到了许怀谦这么好的男人,所以说,命这个东西啊,只要你自己不相信,它就不会受人左右。
所以他觉得,只要许怀谦跟他一样坚定自己不比常人差,坚信自己能够活得长久,绝不认命,就一定不会短命!
陈烈酒的眼神无比坚定,好似真的不觉得他比别人命短,许怀谦被他感染得,很想跟他赌一把,赌老天爷把他放在这里,不会让他这么早就结束他的穿越之旅。
许怀谦心中的阴霾被陈烈酒的坚定摧毁,渐渐看开了,与其纠结未知的命运,不如把握好当下。
他拉着陈烈酒进门坐下,问他:“你怎么拿到县令的亲笔信了?”
陈烈酒没在他身上再看见那颓废得一点生气也没有的模样,这才放心地说了:“这都是因为你自己啊。”
盛源钱庄心思活泛之后,就去青莲山找了青莲书院合作,有糜山县县令做担保,青莲书院很快就把整个书院的采买交给了盛源钱庄。
盛源钱庄得了活,就让他们这些收账人每天去乡下收欠债人家里的新鲜蔬菜瓜果抵债,欠债人家里知道自己的蔬菜瓜果还能抵债,也肯用心伺候,每日收的都比青莲书院采买的水灵。
这青莲书院是集附近糜山县、平溪县、安宁县、云梦县、桃源县五县共同开的,能够在青莲书院里读书的都是五个县家里有钱的少爷公子哥,就算是农家子也都是有家底的,他们让谁吃亏都不会让学堂里的学子吃亏,因此在伙食方面特别舍得下本钱。
这一来一回,盛源钱庄不仅能连本带利的收回赊账,还有得赚,付出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人工。
所以陈烈酒这段时间才会这么忙。
还款方式和交付方式转变了,借据也跟着转变了,一干收账人中也就只有陈烈酒早年在镖局走镖,为了能看懂镖单学过一些字,其他人好些连自己的名字都看不懂,更别说是这变更过的借据了,全都指望着陈烈酒,他能不忙吗?
但再忙他还是抽出了时间把许怀谦的事办好了。
他想着与其到乡下挨家挨户的去打听,何不如直接去问钱庄的吴掌柜,吴掌柜的东家可是县令,一个县哪里有童生、廪生,他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何必舍近求远。
也是凑巧了,他去的时候,吴县令正在钱庄里对这段时间吴掌柜把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而嘉奖他,吴掌柜看见他去了,就推脱都是他相公献的计策,所以他才能把钱庄经营得好。
吴县令一下来了兴趣,就向陈烈酒问了问许怀谦。
陈烈酒胆子也大,面见吴县令一点都不胆怯,老老实实给他说了许怀谦,末了,他还直接朝吴县令问道:“我相公八月想参加本县的科考,奈何一直在家读书,没有结交过人,大人知道我们能去哪里找廪生和同考的童生?”
吴县令听完,当即就笑了:“何须去找,那青莲书院的秀才童生遍地都是,你们直接上青莲书院去寻就是了。”
说着,他想了想,起了爱才之心,又拿起柜台上的纸笔直接开写:“你家相公是个有才华的,能让我家的钱庄起死回生,一个小小的糜山县困不住他,你把他关在家里闭门造车是在害他,你若有心供他科举,就拿着我这封手书让他去青莲书院读书吧。”
然后陈烈酒就拿着他的手书回来了。
“我想着我们到处去找人,也不如在书院里直接就有人具结的好,”陈烈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而且我问过了,青莲书院一年只收五两银子的束脩,还时常有举人、进士甚至是县令去授课,比你自己在家里琢磨强多了,你去读吧,正好小鸡也快孵出来了,家里负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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