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三百文这个工钱,搁在她们盛北没有被淹没以前,只有那种纺织作坊里的工人能够拿到。
平时去给当下人,接些洗洗缝补之类的活,也就只有一两百文左右,天寒地冻的,做那些拆拆洗洗的活计,哪有她们窝在帐篷里挑羊毛捻毛线来得舒服?
“谢谢许大人!”妇人对许怀谦叩谢不已,实在是太感激了。
有了这些工钱,攒一个冬怎么都能够攒出一两银子了,到了明年,朝廷重新给她们家规划了田地,她们就可以拿这些钱给家里买农具或者置办些别的东西,缓个几年,没准家又起来了。
许怀谦让她们看到了希望,她们如何不感激他。
“谢我做什么,”许怀谦拉着陈烈酒躲开了,“这都是你们自己劳动所得,你们应该感谢自己。”
“感谢自己?”妇人们愣了愣,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种说法。
“感谢自己勤劳,”许怀谦朝她们笑了笑,“只有勤劳才能创造财富。”
说完,也不管这些妇人有没有听懂,许怀谦拉着陈烈酒快速溜了。
由于灾区的人还是挺多的,陈金虎的羊毛再多也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帐篷,所以他的羊毛只分发给了妇人、姑娘、哥儿们的帐篷。
不是许怀谦歧视男人,实在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们都是干粗活的,像纺毛线这种细致活,能够干到他们崩溃,只有极少一部分的男人心细,能做这种细致活。
可许怀谦不可能为了少数人去做那大量的返工活,所以就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们。
等把羊毛分发下去,逐渐有毛线收购上来之后,许怀谦又找了些心灵手巧的姑娘过来,教她们织毛线。
条件有限,像王婉婉那种铁线钎子他肯定是给不起的,索性就让篾匠们做了些竹签子让她们织毛衣。
织毛衣看似很慢,熟练了之后,快的话五、六天就能织出来了,因此许怀谦给的工钱与纺毛线一样,一件毛衣五十文。
严格把工价控制在一天十文钱,这样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干多干少的区别,会少很多扯头发的事。
许怀谦当了这么多年公务员,工作上别的事情不怕,就怕妇女扯头发,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说不过,由于性格又容易心软,极少凶人,偶尔板着脸吓唬人可以,对上那种不依不饶的就没有办法了。
因此他做事,能把一些不必要的矛盾点避免了就尽量避免了。
灾区的女子哥儿知道自己做工每天都有十文钱拿,不管是捻羊毛还是织毛衣,那都是卯足了劲在干。
有那离许怀谦居住的这个灾区远一点的灾民们,不会织毛衣,又等不及等那些心灵手巧的女子哥儿学会了回去教她们,主动把自己的铺盖行李一卷就来了许怀谦这个灾区,找其他女子哥儿的帐篷挤着住一晚,第二天看到许怀谦就围上去,央着许怀谦教他们织毛衣。
每天出门都被女子、哥儿给围得水泄不通的许怀谦害怕极了,只得向老婆寻求帮忙:“阿酒!”
“一个一个来,不准挤!”见自家被围得花团锦簇,吓得瑟瑟发抖,极力远离他们的许怀谦,陈烈酒是既好笑,又无奈,只得板着脸对这些来学织毛衣技术的女子哥儿道,“每个人都有机会,不用求。”
说着就安排了几个已经差不多的女子哥儿出来,成功将许怀谦给解救了出来。
一从人群里出来,许怀谦赶紧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有那么可怕么?”陈烈酒看他的样子,觉得奇怪,被这么多女子哥儿围着崇拜仰慕,正常男人都会很自豪吧,他家小相公这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很可怕!”许怀谦不好意思跟陈烈酒说,他有人群恐惧症,这些人要是不围着他还好,一围着他,他整个人都呼吸困难,“以后再有这种人群,你都让他们离我远一点。”
“好。”陈烈酒抬眸看许怀谦是真的很难受的样子,点了点头。
之后,陈烈酒就不敢再让许怀谦事事都出面了,从灾民里揪了几个读过书会识字的女子哥儿来安排这些人学织毛衣。
连验收、结算、给钱都一并由他们代理,刚开始他们做得还很生涩,慢慢的习惯之后,就越来越熟练了,到后面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许怀谦了。
灾区的羊毛事业开展得如火如荼,女子哥儿的帐篷每天都会传来数铜钱的声音,这可把男人们给眼红坏了,一看到那些管理的女子儿子去验收毛线毛衣给人结账,就会热情地问一句:“姑娘,哥儿,能不能也给我一些羊毛,我们也能捻!”
“这个我得回去禀报我们陈掌柜,”姑娘哥儿们不敢胡乱答应,只得拿陈烈酒出来推脱,“等陈掌柜说可以给你们了,我们才能给你们。”
“你就给我们点吧,”男人闲得都快长蘑菇了,“我都看见了,那帐篷里还堆着好些羊毛呢,就她们女人哥儿那点劲一天能捻多少,加上我们才能快些把这些羊毛给捻完,早些捻完,也能早些给那些老人孩子们用上不是。”
他们都看见了,女人哥儿的帐篷里每做一件羊毛衣出来就会被送到那些老人小孩的帐篷里给他们穿上。
听那些老人小孩说穿上可暖和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些青壮年能不能够也发上一件,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挣那捻羊毛的钱。
什么都没有给钱来得实惠啊。
不止他们想捻羊毛织毛衣,就连章秉文被带动着,都跑来找许怀谦了:“师兄,师兄,我跟我老师们钻研了一下你这个织毛衣的技术,我们能做出一种能快速织成衣服的机子,这是图纸,要是能够做出来,你这毛衣能织得更快。”
“谁让你们研究这个的?”许怀谦一看他的修堤坝大队,不研究怎么修堤坝,跑去研究织毛衣,脸黑了一下。
“不可以吗?”章秉文看许怀谦生气的样子,怂着解释道,“这大冬天的,水都冻结冰了,不好考察地形,我们看营里织毛衣需要人手,才去研究的……”
“也不是说不可以,”许怀谦把章秉文的图纸好好地收了起来,“你这份图纸眼下虽然能提毛衣高效率,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这么多灾民,陈金虎拉来的那点羊毛哪里够分,现在就是要他们慢慢地做,把情绪稳住,要是一下子把效率提升了上去,大家又会恢复先前无所事事的状态。
人没有追求就会惹事,不好。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修堤坝的方案拿出来,”许怀谦打开盛北的舆图,“这里已经一月了,三月开春,盛北的土地就会化冻,我们的粮食,至多只能维持到今年的五六月份,所以三月份必须把田地收拾出来,尽快将五六月份能收获的粮食种下去。”
“可是周围附近的田地都被水淹了,”章秉文眉头,“这些被水淹过的田地,土质都是凉土,种植粮食的话,产量会很低。”
“我知道。”许怀谦当然知道这点,被水淹过的田,上面的那层熟土都被水冲走了,重新覆盖上去的是河地的淤泥,这层淤泥常年不见阳光,是凉性的,很不利于植物的生长。
要想重新种植,还得晾晒一两年才能够重新使用。
当然晾晒过的凉土也会含有一层有机肥,更有利于植物的生长,还真是万物相生相克。
“不能因为它不能使用,我们就不去动它吧?”许怀谦指着舆图上袤河在石头县决堤的口子,“你看从这里到我们现在这里,蔓延这么长的淹没线,总不能就让哪些县城继续泡在水里吧,得想办法把水引出来,不然明年冰雪一化,这水估计又得乱跑。”
盛北的水止是止住了,可也没有办法往外舀出去,只能让它滩在哪儿,现在是冬天,水变成冰块冻住了,但明年开春一化冻,雪冰化水,说不好又要让这些已经止住的水上涨一个水位,再次造成水灾。
许怀谦要做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嗯。”章秉文看着许怀谦指着的舆图,问许怀谦,“师兄,你想怎么做?”
“让人在淹没线两旁开荒,然后挖灌溉的引水渠,将落在盛北的这些水变成我们可以利用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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