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除了财富之外,还有另一些值得人惦念的东西。你看李赫在,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就像吸血鬼一样见不得光,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是这样?”
“因为他是他父亲和亲生妹妹乱伦生下的孽种。”
——你这个孽种。
女人凄厉的嗓音再次撕扯着耳膜,李赫在面无表情,重重踩下油门。引擎轰鸣,高速转动的轮胎和路面摩擦的声音好像惨叫,从拥堵的市中心到远郊的疗养院,李赫在无视交通规则,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在推开车门的那刻,女人不歇的嘶吼终于停下,紧紧抱着怀里头破血流的黑发男孩儿,对他露出一个阴郁而残忍的笑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消失在了他的脑海。
李赫在在原地停留了短暂的两秒钟,才再度迈开双腿。
迦南天使私人疗养院,位于首尔城郊,专门看护权贵家庭的病人,每年的医疗费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李赫在步伐生风,白色的睫毛仿佛结成了冷霜,浅色调的眼珠渗出无机质的渗人寒意。他乘电梯直达五楼,推开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门,头顶的廊灯泼下凄凉的白光,病房里两个身影一躺一坐。
坐着的那个听到推门的动静,转过头。
这是个极冷峻、沉稳的中年男人,经年谋算和历练化作他两鬓的白发,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所有与人性沾边的东西都沉没其中,令人无法窥探。
他淡淡道:“来了。”
李赫在没有关门,走近了,居高临下:“这里不欢迎你。”
李成珉平静地说:“你没有资格不欢迎我。你,以及你拥有的一切——包括你妹妹,都是属于我的。”
李赫在的眼尾肌肉抽动两下,拳头用力攥紧了。床上的女孩映入视野,她大约二十一二岁,雪白的长发散落,皮肤与头发几乎没有色差,苍白的眼皮紧闭着,消瘦的脸上扣着呼吸机。明明是供氧机器,却因女孩过分的孱弱看起来仿佛是正持续吞噬着她生命力的机械蠕虫。
漫长的死寂后,李赫在眼眶猩红,扯开嘴角露出夸张的笑容。
“不,我和李如真都不属于你,唯一属于你的那个人,你的妹妹,已经被你亲手埋进了土里。”
“我就是我。”他俯身,贴着亲生父亲的耳朵:“我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抓在手里的东西,得不到就会毁掉,是我的就永远属于我。”
他直起身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坟墓一样冷。
“现在,我说,这里不欢迎你。”
李董事微微仰头,他注视着自己的二儿子,既没有被冒犯的不悦,也没有其他情绪。他保持着久居高位的从容起身,手指缓慢转动一圈无名指根部的宝石戒指,侧头最后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孩儿,与李赫在擦肩,离开了病房。
在他走后,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千万倍的浓郁起来,李赫在感到轻微的窒息感。他扯开领带,重重呼吸两下,猛地一圈砸烂了床头的白瓷花瓶!
财阀名流圈中有各家辛秘,但没有绝对的秘密。
更何况李赫在和李如真,两个人的外貌就是最显眼的靶子。
近亲乱伦生下的孩子,畸形率和患罕见病的概率比普通小孩高得多。李成珉有妻子,李妍秀也有丈夫,谁也不知道他们这种不伦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结婚前还是结婚后。总之,这段畸恋曝光于李妍秀丈夫的一次意外撞破。
李成珉和妻子是商业联姻,妻子的家庭背景同样雄厚。而李妍秀的丈夫却只是个靠脸吃饭的男明星,这个男明星觊觎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已久,发现妻子和亲哥哥偷情后,贪婪战胜愤怒,不断向李成珉索取高昂的封口费。
结果两个月后,他“意外”出车祸死亡,老家房子着火,两代长辈全部丧命。
李妍秀恢复单身,没有再婚,住进了李成珉名下的一栋别墅。
李赫在和李如真就出生在这里,而他从记事起,门外总是有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
黑白分明的,充满恶意的,阴郁而凄冷的眼睛。
那是属于李成珉真正妻子的眼睛。
李成珉的正妻给他生下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天资聪颖,二儿子和李赫在同岁,憨厚但蠢笨。李赫在和李如真的存在是李氏家族心知肚明的秘密,他们是活在阴影中的一对小怪物,由正妻所生的大儿子被默认为财团未来的继承人培养。
然而,只有李赫在自己和极少数人知道,他每天都在高强度的学习,时间被各类课程塞满,接受不同教授的私人指导。每周五固定要去李成珉那儿,向他汇报学习进度并接受考核。如果考核不让李成珉满意,他会受到极其严厉的体罚——这是十分正统的继承人培养模式,当时李赫在尚未完全明白这一点,但他完成得很好。
甚至比那个女人的儿子做得还要好。
一个周五,十三岁的李赫在待在书房等待李成珉的考教,但在李成珉来之前,另一批人先到了。
十五岁的李振英带着李氏旁支的几个兄弟闯入了父亲的书房,骤然得知李赫在兄妹存在的怒火令他敢于冒犯父亲的权威。他们包围了李赫在,用最脏的话语辱骂他,集体动手殴打。
他们有五个人,照理来说李赫在不会有反击之力,但他就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是个“下贱的该进地狱的怪物”。他生来聪敏且好战,用桌上的钢笔扎穿了一个堂兄的手掌,突破包围圈跑出书房后又在追逐中把李振英推下了楼梯。
李振英一路翻滚,脑袋和坚硬的阶梯碰撞出的阵阵闷响回荡在空荡的一楼大厅,正好被赶来的母亲拥进怀里。
那个女人表情镇定,只有双手微微颤抖。她托着儿子鲜血淋漓的脸,仰头盯着阶梯上的李赫在,黑色的眼睛比准备食用死尸的秃鹫更腐朽、更嗜血。
“你妈妈,你,还有你妹妹。”她的话像个诅咒:“都会遭到报应。”
李振英因为这次事故成了植物人,确诊后被送出国治疗,连带其弟弟妹妹也一并出国。再两周,每周五固定送李赫在去李成珉那儿的汽车在行驶前发生爆炸,李赫在当时下车去取遗落的书籍,在车上的是年仅8岁想跟着哥哥出去玩,偷偷上车的李如真。
李如真在爆炸后经过十几次抢救手术捡回一条命,但脊柱神经受损彻底失去行走能力,她原本就患有综合型白化病,多次术后感染彻底摧毁了她的免疫系统,这辈子不可能离开医院生活。李赫在的学习课程暂时中断,在之后的几年里他连续遭遇数次危及生命的“意外”,直到他亲生母亲在李成珉的别墅里上吊自杀。
母亲死后,李成珉的妻子出国,李赫在的生活变得平静起来。原本中断的学习课程再度拾起,李成珉公布他为整个财团唯一的继承人。
这出血腥的戏剧终于落下帷幕,大约只有死去的人和李成珉知道背后有多少利益博弈。他和亲生妹妹的感情纠葛到底是兽性作祟还是所谓“真爱”……
李赫在不在乎。
这份畸恋填进去多少人命,最终只留下他和妹妹两个怪物,世界上罕见病那么多种,他们得的偏偏是畏惧强光的白化症,好像从出生起就注定见不得光,只能生活在阴影里。
李赫在对生理意义上的父母感到作呕。
同样,李成珉对他们兄妹也没多少感情。他把李赫在作为继承人培养是为了满足亲爱的妹妹的愿望,今天来看望李如真也是因为两天后就是妹妹的祭日,而李如真长得又酷似生母。
李赫在想摁一下太阳穴,抬起手才发现手掌被破裂的白瓷瓶划破,还在滴答淌血。他无动于衷地放下手,垂着眼皮看了还在沉睡的李如真片刻,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每年生母祭日前后那几天,李赫在的情绪都会变得糟糕。不管是李成珉的出现,虚弱的李如真,还是脑海里童年那个女人阴魂不散的嘶吼……这一切都让他焦躁,又因为难得的无能无力而生出暴躁。
油门踩到最大,狂飙期间招惹了好几辆警车,被追了段路后对方收到指令,接着全市对于他的车牌号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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