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在又出现了。
仍旧是三楼,仍旧是那个包厢。尹经理带路,他手持托盘,端着两瓶白兰地进了直达电梯,最后跨进大门。
包厢门锁自动关闭,李赫在今天出人意料的戴了口罩。口罩非常宽大,完全遮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他从来不戴项链,现在脖颈上却有一个金属质感的环状物。侧方有个类似智能手表的小小长方形屏幕,上面显示着数字。
光线太暗,尚宇哲看不清,也看不懂。只猜测或许是医疗用品,监测脉搏心率之类的,但这个金属环还连接着一条纤细的锁链,往上延伸到鬓角、口罩遮掩范围之内,就让人很迷惑了。
尚宇哲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直到李赫在像以往的任何一次那样开口说。
“过来。”
他走过去,男人接了他手上的酒,随意放在桌上。微微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发出下一道指令。
“替我把口罩摘了。”
尚宇哲莫名有些紧张,心跳加速,仿佛冥冥中预感到什么。他指尖颤抖,动作犹豫又焦躁,摸了两次才摸到李赫在耳后的口罩带子,像揭开一个礼物,他摘下了男人的口罩。
李赫在的下半张脸上是一副黑口枷,外用式谨防犬类咬人的那种。
第32章
口枷是黑色的,戴在李赫在脸上,和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金属竖栏构成一个尖三角,完全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透过间隙能看到里面色泽浅淡的双唇,那尖利的牙齿隔绝在嘴唇和竖栏之后,前所未有的安全。
这种外用式口枷放到人类身上才叫口枷,放到犬类身上那就是止咬器——李赫在自愿戴上这东西就传递出一种讯号,他是处于被控制的地位,而拿着牵引绳的正是面前的尚宇哲。
尚宇哲惊呆了,显然这对于他来说太超纲。不过在看清李赫在模样的第一刻,他其实没有想到那么多东西,他只是单纯被震慑住了。
被束缚的李赫在不像狗,更像狼,而且是那种惯于在雪原捕食的凶狠白狼。他的白发都固定在脑后,显出很高的颅顶与宽阔的额头,鼻梁挺直,山根鹰钩似的外凸,五官天然就是狩猎者的轮廓。纯白的睫毛像积了雪,一簇簇细长的阴影藏匿肉粉色的畏光眼珠。
口枷末端贴在他的鬓角,左侧有链条与他脖颈上的颈环连接,连接部分内置一块电子芯片,旁边小屏幕上的数字维持在稳定的98。
直到李赫在开口。
“这是我的心率,如果它大幅上涨,说明我在失控。”
“你不是说爱一个人不会伤害他吗?我不认同,所有极端的情绪必然怀抱激烈的占有欲和毁灭欲,但我会配合你。”
“这个颈环有电击功能,其实可以做成内控的,如果心率监测过高自动释放电流。我特地为你多做了这条链子,你可以扯动它——懂吗,一旦你感受到恐惧和威胁,只要你用力扯它,芯片受压启动,电流会让我动弹不得。”
尚宇哲在他的讲述中渐渐回神,眼底的难以置信才一点点漫出来,听到李赫在最后的话。
“我不会把电击我的权利交给高科技,我交给你。”
这简直像一句情话——不,也许对于李赫在来说就是情话,而对于尚宇哲来说,也是。
尚宇哲,从小到大看别人的眼色过活,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鲜少拥有彻底属于自己的东西,李赫在这句话意味着尚宇哲可以控制他,变相等同于交出了自我。他总是说尚宇哲是他的,现在他客观意义上也属于了尚宇哲。
即使是安泰和和他也分属于两个独立的个体,在不良好的外界环境中,如同蘑菇生长在巨木的荫蔽下。
但他和李赫在不同,无论是他们相处中的哪个阶段,尽管伴有强制、血腥和苦痛,这反而让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更紧密。人必须是独立的,怪物不一定,他们类似的孤独经历彼此吸引,也让其他人在某种程度上能把他们视为一体。
现在看出来这一点的人还不多,所以李赫在要给尚宇哲一段婚姻。
婚姻是他说过的第一句情话,这一句是第二句。李赫在本人未必知道,但尚宇哲接收到了,并心生动摇。
“这样……这样不对。”
他近乎心烦意乱了,混乱地说:“为什么你要戴这个,为什么我要电击你?”
李赫在的恶劣一如往常:“你听不懂人话吗?”
粗暴的言语让尚宇哲稍微清醒一点,他居然敢皱眉毛了,刚想要说什么,李赫在却低头,隔着口枷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唇上的触感冷硬,男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尚宇哲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李赫在的话语倒是很清晰。
“如果你听不懂的话,我就用做的。”
——这种事情,李赫在可以说是熟门熟路了,然而今天他们两个难得是安静的。李赫在没有用语言羞辱尚宇哲,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尚宇哲竟也没有推拒。
他像是在发呆,像是在思索,总之一副神归天外的表情。
这种出神让李赫在开始不悦,他故意弄痛他,尚宇哲终于有点投入了,身体因疼痛而瑟缩。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李赫在的脸和脖颈部分,双手甚至是压在胸膛上的。
有时候李赫在俯身隔着口枷厮吻他的脸颊,冰冷的链条垂下来贴着他颈窝、胸膛摇晃,他的手就压得更紧。李赫在发现这件事后奇怪了两秒,随即他反应过来,尚宇哲是怕不小心扯到链子,释放他话语中的“电击”。
造物主真是狗日的神奇,怪物分千百种就算了,其中居然也能有笼罩着圣光的?
李赫在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打造这副枷锁不是刻意卖惨——这个词根本不在李赫在本人的理解范畴内——也没有想要利用尚宇哲的心软,可尚宇哲就这样做了。
被他掐得那么痛,腰都抖了,救命稻草就在手边依然不忍心拉。
他忽然停手,用扔在旁边的大衣把尚宇哲笼罩起来,然后半跪在沙发上注视着他,说。
“我要带你走了。”
尚宇哲的思维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为他和李赫在的关系迷茫,另一半陷于欲望。总之都不是什么让人清明的东西,所以他在沉默中被李赫在整个抱起。
他这么高,分量不轻,也就只有一米九的李赫在能这么抱他。从三楼坐电梯直达一楼,舞池的尖叫声传来,尚宇哲下意识把脸埋进李赫在的肩窝。他们上了车,到了城北洞他曾经住过小半月的别墅。
等尚宇哲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李赫在压在了床上,而且衣服落在地面,他们以最原本的模样坦诚相见。
李赫在还带着那一套枷锁,他浑身肌肉精悍,在不刻意发力的情况下也是隆起状态。此刻充血更是贲张,确实像个需要带止咬器的野兽了。
尚宇哲的肌肉和他比小巫见大巫,他本能性地自卑起来。自卑这种情绪伴随了他十九年了,几乎成为肌肉记忆,一言不合就把他推入情绪低谷。李赫在没有发现,毕竟他又不是圣人,这个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然而,当他分开尚宇哲的大腿,本就沮丧的尚宇哲立刻惊恐起来。仿佛好不容易圈好地盘、费尽心思确认自己领地权属的小动物,被邻居野兽一头拱翻了窝。更何况,在他的被霸凌生涯中虽然因为“丑陋”幸免于难,但这方面的口头霸凌是经常遭遇的。
他不自然痉挛,陷入应激反应。李赫在骤然感受到痛苦,将将在人体负荷程度内的电流猛地鞭笞了他的后颈,他太阳穴抽痛,连下颚骨都发麻。
当他从电击中缓过来,发现尚宇哲面色苍白,眼神恐惧,一只手僵硬地攥着黑色的金属链条。潮湿的汗水覆盖了他整张脸,像这里刚刚下过一场雨。
世界上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李赫在用一根链条,人为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所以他理解了尚宇哲的痛苦。
他动作静止,喘息沉重地悬在尚宇哲上方,单手撑着床单,凝视着底下的尚宇哲。
尚宇哲视野模糊,因为汗水,一动不动。他们陷入焦灼的沉默,整个晚上尚宇哲都在避免伤害李赫在,现在他攥着链条的指节泛白,手背青筋隆起,显然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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