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减肥茶还是用我以前的存款买的。
蒋枫叹了口气,拉着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来。他两条腿自然敞开舒张,因为太长了,膝盖碰到了我的。明明隔着衣服,也不是什么大的碰触,我的心脏却诡异地停跳了一下,缓了一瞬才恢复原来的频率。
“这么贵,你打算买多少,把自己喝到几斤?”
我想了想:“至少下一百三吧?也快了。”
我现在一百三十一斤,加上最近锻炼有练出肌肉的影子,自我感觉还不错。
蒋枫却说:“但是你这两天看起来脸变肿了。”
我大惊失色:“什么?!”
蒋枫认真地看着我:“你运动之后虽然痘痘没下去,但皮肤是有变好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如果你有量过,腰围和臂围应该也有变化。”
这是来自蒋枫的夸奖,我一怔。
他继续道:“减肥不能光看体重,还要看体脂率和肌肉量,一百三十斤的肌肉和一百三十斤的肥肉差别很大。”
我认同这话,就点了点头。
蒋枫说:“你体脂率肯定降了,我们学校就有健身房,里面都有专门的机器,你可以去测。减肥茶代谢不好的人喝了就容易水肿,还会反弹——你不如去健身房办张卡。”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它现在还肿着,思考了会儿说:“那我自己买两个哑铃撸撸好了,不用专门去健身房。”
我以前没去过健身房,不过这段时间跟着蒋枫,见的世面多了,也不会窘迫于踏进健身房的门。
问题在于我攒的钱就那么多,办卡肯定得花钱吧,花掉之后就没法再跟蒋枫出去了。刺激疗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居然有点自己也摸不清的不情愿,好像舍不得离开似的。
但正常人谁会喜欢去受人无视和冷眼啊,难道就因为能多和蒋枫待一会儿,多看他几眼吗?
我陷入迷思,心里有些茫然起来,蒋枫好像对此产生了误解,眼神微微起了变化。
他其实是那种情绪收敛得很好的人,轻易显不出什么。大约我最近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太多了,逐渐能摸出他微表情里代表的东西。像现在这样眉心的皮肤几不可见地皱起,眼皮垂下一咪咪,浅棕色虹膜温和的像洒了阳光的湖。他心里想的就是:
连健身房都去不起,太可怜了。
无讥讽,纯怜悯。我习惯了这只无害的鹿,并不对他未言明的台词感到冒犯,仅是在脑中小小反驳,那还是去的起的,只不过这笔钱我留着要和你用而已。
“这样,其实减肥还有一个方法。”
蒋枫想了想:“你长高就可以了。”
……我真是谢谢他的建议。
我忍不住笑了:“怎么,小枫,你觉得我不知道这件事吗?”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小枫,用调侃的口气,叫完后十分紧张,还好蒋枫看起来并不在意。
蒋枫说:“有些人19岁还能窜一窜的,男生本来就发育的比较晚,你可以加入篮球社嘛。”
我说:“但是我不会打篮球。”
蒋枫说:“让豪哥教你。”
我说:“你看他每天雷打不动地晨练,就知道他对篮球有多虔诚了。就算进了篮球社他眼里也只有篮球没有我,不能指望他。”
对面上铺坐着打游戏的孙彦豪恰好摘了耳机,听到这句话,大喊一声:“背地里说我坏话呢?”
然后又说:“你说得对。”
他把耳机戴回去了,我和蒋枫对视,双双无奈地笑起来。
我说:“也是奇怪,我妈妈有一六八,我爸也差不多一米八了,生个我却一米七都勉强。我妈好几次说过是不是基因突变了,她原来还指望她和我爸的基因能强强结合,儿子突破一米八大关的。”
其实不只是身高,我爸是端端正正的国字脸正气长相,能称一句剑眉星目,老一辈的人都很喜欢。我妈妈呢,属于非一眼惊艳的耐看型,一双丹凤眼极其有味道。据说当初就是随便用这双眼睛瞥了下我爸,就让他孜孜不倦追了好几年。
我不知道是没长开,还是被痘痘+胖+黑+矮叠了太多负面buff,居然在这张脸上硬生生没找出一处他们的优点来。
之前吴胜水说的那句“五官还可以”,已经是我这辈子收到的除了父母之外,最大的夸奖了。
蒋枫听完,忽然说:“说不定是生长素分泌不足。”
我没听懂:“啊?”
蒋枫说:“一米七在医学范围内不算矮了,不过照你这么讲,说不定原本可以长得更高的。那可以去医院查一查生长素分泌的问题。”
这属于我的知识盲区,见我一副蠢样,蒋枫就多说了两句。
“我爸爸有个朋友,他的孩子八岁了还一直长不高,带去医院检查后发现是生长素分泌不足,就由外力介入打生长激素,后来就长得很快了。”
“你现在已经上大学,不一定适用,可以去医院问问。”
为了长高,特地去医院看?
说实话,我之前一直没有这种概念,身材相貌虽然不满意,但也是随缘就好。即使是现在减肥其实也没那么大的决心,以至于还得跟着蒋枫进行自取其辱式自我攻击……对我说来,上医院真的是件比较大的事情了。
就好像是在游戏里突发奇想领了个艰难的长期任务做,本来是随便努力着的、可能哪一天就要放弃的事,现在突然受到了加入的游戏公会的全员瞩目,公会会长亲自给我发勋章,让我好好干。
两者的重视程度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蒋枫似乎看出来我没做好准备,双眼望着我,轻声问了我一句:“不想去吗?”
他的卷发挡住了额头和小半眉毛,因此那双眼睛就更加明亮而清晰。双颊那么洁白,近距离下皮肤仍然看不出丝毫瑕疵,反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馥郁香气从他的肌理中渗出,沿着空气没入我的鼻尖。
蒋枫是无意的,他什么也没做,我却感到一种眩晕。我觉得他的眼睛在拉丝,我被缠住了,陷入一片温热柔软的糖浆,然后不断下降。
他好像是,小枫……糖。
“去啊。”我喉结滚动,嘴巴快于意识:“能长高我巴不得呢,明天就去医院。”
夸下海口果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周四早上没课,因为我没有预约,只有主任医师有号,挂号费就比普通医师贵25块。说明了目的之后又被拉去体检,先是做了骨骼线测试,接着做脑部的核磁。总之,还没见到蒋枫口中神奇的“生长激素”,已经先去了五百多块,几乎榨干了我的小金库。
“骨骼线还没闭合,存在生长激素分泌欠缺的症状。”
主任医师看着我的片子:“你这种情况是可以打激素,但过了黄金生长期,不能保证效果,还会有一些副作用。我看你不像其他有迫切需求的患者,你确定要打这个针吗?”
我琢磨了一下什么叫有迫切需求的患者,觉得医生应该指的是侏儒症。
那我肯定不能和他们比啊……
我问:“打了还是能长高的吧?”
主任医师:“理论上可以,不保证。而且按你的年龄,大概再半年骨骼线就差不多该闭合了,顶多也就是打这半年的。”
我问:“那这个针多少钱啊?”
主任医师:“分粉剂和水剂,按照你的体重计算注射量,粉剂一针800,水剂1000。水剂贵些,但效果也好,一般患者都会选择水剂。一周一次,一个月四针。”
医生说我最多打半年,用水剂的话一个月4000块,半年就是24000。我迅速心算一下,然后倒抽一口凉气,这比我四年大学学费还贵呢!
主任医师非常理解我,平和地说:“你可以回去和家长商量这个事儿,再想想。”
第12章
我很少跟我爸妈要过钱。
儿时想要什么双脚一蹬躺在地上哭嚎打滚的年纪不算,好像自上初中起,我就没怎么因为某个花销比较大的事情向父母开过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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